夜幕降临,月朗星稀。
大英帝国,这头被世界的血肉供养着的庞然大物,也在黑夜里放缓了前进的步伐。
伦敦,帝国的心脏,世界上最大的金融中心、贸易中心和财富聚集地。
贵族和资产阶级盘踞在心脏顶端,拥有着来自全世界的财富,享受着来自非洲的矿石、印度的茶叶、中国的瓷器、日本的浮世绘、美洲的农作物……
扑通。
随着心脏每一次强有力的收缩,许多微不可察的尘埃从心脏上掉落。
没有人在意这些尘埃去了哪里,毕竟碍眼的污垢消失了是好事,不是吗?
咔嚓。
一条臭气冲天、满是垃圾的小巷里,流浪汉紧了紧身上用报纸做成的“被子”。
冷风刮过,狠狠掀起脆弱单薄的“被子”,将寒意砸向里面骨瘦如柴的身躯。
“嘶——”
流浪汉打了个冷战,战栗着坐了起来。刺骨的严寒告诉他,如果他继续睡下去,那他恐怕得和这里的垃圾一起腐烂了。
想到垃圾,他舔了舔苍白干裂的唇,将视线投向一旁黏腻恶臭的垃圾堆。
他已经把这堆垃圾翻了个遍,没能找出半点可充饥的食物碎屑。
他缓缓将目光收回,慢得像是工厂里远远超出使用年限,但仍坚守在岗位上的机器。
咔嚓。
他又紧了紧“被子”,靠在墙上假寐。
大街和公园的环境比这逼仄肮脏的小巷要好得多,但他是万万不能去那里睡的。
一旦被巡警抓到。
好一点的话,只会被他们用警棍狠狠教训一顿。
差一点的话,会被送到船上当水手,成为能说话的鲨鱼饵料。
流浪是一种罪,他辱没了帝国的颜面,这是他应得的。
哒、哒、哒……
被放轻的脚步声响起。
这条小巷不仅隐蔽,还埋汰得很,平时完全不会有人来,到底是谁深更半夜跑来这里?
难道是哪个发现了这个风水宝地的同行?
该死,他在今天早上已经被抢走了唯一的床——一个大纸盒。万一再被抢走被子,那他就没有睡觉的家当了。
“这里已经有人了,你到别的地方睡!”他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颤抖的呵斥。
但那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朝他走来。
哒哒哒……
不再被刻意掩饰的脚步声,在狭窄的小巷里回响,撞得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他捏紧藏在袖子里的玻璃碎片,色厉内荏地威胁:“快停下!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脚步声停下了。
他松了一口气,温声交涉:“兄弟,你……”
啪!
足以令人失声的剧痛从头部传来,眼前的一切迅速倾斜扭曲。
砰。
瘦弱的身体摔倒在地,红白混合物从他凹陷的脑袋里缓缓流出。
“我确实停下了,可惜……Ramen。”小巷的入侵者状似怜悯地为流浪汉做了个祷告。
“卧槽,你还真信了飞天意大利面之神?”偷袭流浪汉的凶手惊讶地回话。
“主啊,感谢祢赐我新的意大利面,使我灵魂得救。”入侵者装模作样一番后,嫌恶地用手帕捂紧了鼻子,“蕾莎塔,快点弄好,这里也太脏了。”
蕾莎塔点点头,手脚麻利地开始给面包脱面包皮。
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后,破破烂烂的面包皮被她扔到了旁边。
微弱的月光下,她能清晰地看到面包上凸出的肋骨、灰黑色的陈年老垢和仍被捏得紧紧的玻璃碎片。
“啧,这面包的泥比济公还多,不符合食品安全法啊。”蕾莎塔抱怨着,用榔头的起订尖撬起了面包的肘关节。
哐当、咕叽、咔嚓……
淌出的血液与恶臭的垃圾融为一体,一起静静地腐烂。
一番折腾后,面包化整为零,被尾巴连同骨头全吞了。
“出去再说,这里比那个茉莉花香还难闻。”
迪奥按紧鼻子上的手帕,以期能隔绝那股臭中带腥、腥中带甜的诡异味道,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十分钟后,迪奥靠在鲜有人迹的河边护栏上深呼吸。
蕾莎塔边用手给迪奥扇风,边给他汇报食用体验。
“尾巴对这次的面包很满意,全部吃掉了。它一共要100片面包,这次算是真正的第一顿?不对,这面包太瘦了,只能算0.7顿。”
“尾巴现在变强了一点,起码可以自由地移动了,以前可是慢得像个用2g玩吃鸡的卡逼。”
“东西吃下去之后,它可以立刻转化为能量,不需要消化时间。”
“它每天的食量有限,整个面包吞下去的话,每天大概只能吃两片。”
“但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尾巴很喜欢心脏,从心脏处获得的能量占了整片面包的50%,而且尾巴吃心脏的话似乎没那么容易饱。”
“光吃心脏的话,一天大概能吃20颗。”
“也就是说,整片吃下去的话,想要集满100片面包得50天,只吃心脏的话,就可以缩短到10天。”
听完,迪奥斟酌片刻,直接拍板:“方案二,只吃心脏。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管是索拉,还是那封信。”
蕾莎塔翻了个白眼:“只吃心脏的话,我们就得处理尸体。一个晚上抓到20片面包,并将它们处理完毕的话不太现实……”
他们出门前经过讨论,决定选择妓女、流浪汉这种边缘群体作为目标,并且通过扔骰子来决定每天前往的区域。
晚上并不缺妓女和流浪汉,但是找起来也是要花时间的,而且他们想找的落单的面包,那难度就更高了。
“处理什么,不处理!”迪奥大手一挥,非常地豪气,“把脸给砸烂,再把身份的象征随便扔扔,阻碍一下调查就行。”
蕾莎塔掐住他腰间的软肉,狠狠一拧:“我看你是屋里挂葫芦——把自己当爷了啊。真不怕被请吃猪排饭?”
迪奥闷哼一声,龇牙咧嘴地掰她的手:“又不是我杀的人。我迪奥可是老实本分的无辜市民,那些都是我丧心病狂的妹妹做的。”
“警察:你继续说,我听着。” 蕾莎塔手上使劲,还用上了指甲去掐。
“哪怕在索拉的事里用不上,还可以用来打玛丽和丹尼,一点都不亏!”迪奥抬起手,泼妇打架似地薅起了妹妹的头发。
三分钟后,担心自己英年早秃的蕾莎塔举手投降。
迪奥睨了妹妹一眼,捂着被她掐了半天的腰,招呼她去捕猎。
“出发!今天的任务还剩19个。”
“哥,你说我们这算整顿市容吗?”
“怎么不算?熬夜做义工,陛下至少得给我们颁一个‘荣誉市民’奖章。”
“功德满满啊,已经拿到半张去天堂的车票了。”
“功德个屁,主不在乎,主只在乎意大利面。”
巨大的机械心脏永不停歇地运转,灼热的蒸汽喷涌而出。
勤勤恳恳的清洁工踏着洁白的月光,拿起榔头,为心脏清扫起了碍眼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