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
乔斯达家的客厅,迪奥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板着脸看报纸。
不知道乔斯达爵士是怎么想的,有可能是迪奥为了搜集情报经常看报纸的行为,让他误以为养子有看报的兴趣。总之,现在家里每天早晨都会有人送来各家报社的报纸,基本上附近能买到的乔斯达爵士都订了。
蕾莎塔缩在射程极限的两米处,偷偷用余光观察迪奥的表情。
自从昨晚她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之后,无论她怎么哄,迪奥都不肯理她。若是她靠得太近了,还会被赏一记老拳。
于是,满脑子问号的蕾莎塔只好缩得远远的,以免触哥哥霉头。
迪奥一字一句地看着头版的新闻,似乎对里面的内容很满意,脸色缓和了一点。
看到迪奥表情的变化,蕾莎塔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偷看报纸里面的内容。
白色的纸张印着硕大的黑字,鲜明刺眼。
“伦敦梦魇降世,‘夺心魔’血债累累!”
“34名受害人先后惨遭杀害,尸体全部头颅破裂、心脏缺失。”
“11月19日,有市民陆续举报发现了身份不明的尸体。尸体大多被随意遗弃在垃圾堆之中,全身赤裸,头部受到重创,胸部被划开,心脏被掏走。”
“尸体因头颅受损严重,已面目模糊,无法辨认身份。以下是部分尸体的身体特征……请家属前往警察局认领尸体。”
“目前已查明身份的受害人有:米特拉·史密斯,61岁、安妮·埃多斯,27岁……”
“凶手作案频率之高,受害者数目之多,凶残程度之罕见,令人发指,堪称英国史上第一凶杀大案。这一切,究竟是神罚降临,还是恶魔现世?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目前仍有尸体被陆续发现,警方正在调查中,请各位居民出行时务必注意人身安全。”
“深夜独自回家小贴士:第一寻找同路伙伴;第二……”
看完后,迪奥嗤笑一声,拿起下一份报纸浏览。
看了看迪奥略微好转的脸色,蕾莎塔小声问道:“这事好像闹得有点大,你为什么要笑呀?”
迪奥目不转睛地看着报纸,似乎是没听到。
蕾莎塔咬了咬唇,语气无措又委屈:“哥……”
轻飘飘的呼唤化为黑色的丝线,缓缓落下。心脏被丝线束缚,每一次的收缩和舒张都会被绞出血淋淋的伤口。
啪!
迪奥猛地将报纸拍到桌上,嘶声怒吼。
“我不是你哥!”
愤怒到变调的呵斥声让蕾莎塔怔住了,她不明白迪奥为什么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曾经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红眸蒙上一层阴翳,里面奔涌着她看不透的暗流。
看到妹妹脸上浮现的错愕和震惊,迪奥的目光忽地凝滞,随后又似被火灼伤,匆匆移开。
他状似平静地拿起下一份报纸,淡淡道:“以后别叫了。”
“不要。”
她的回答缓慢又坚定,一如过往的每一次争吵,迪奥不禁捏紧了手中的报纸。
无论过程如何,无论谁对谁错,妹妹总会为他递上台阶。
他是她的哥哥,与她血脉相连,无论何时都拥有她一心一意、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爱意。她包容他所有的任性,因为他是她的哥哥。
丝线猛然收紧,割开抽搐的心脏,剥开伪装的皮肉,剖出里面无法示人的“真心”。
那些原以为被掩埋的缱绻,那些原以为被克制的渴望,刹那间凝成罪恶与禁忌的烙印,在密密麻麻的刺痛中,愈发鲜明。
彻骨的疼痛如潮水般上涌,让人想不计后果地发泄。冰冷的话语化为利刃,带着一丝不自然的颤抖,毫不犹豫地刺向最亲密之人。
“还不明白吗?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过家人,对你好言好语也只是因为你作为‘道具’用得很趁手而已。谁让你那么蠢?被哄几句就言听计从。”
“骗人,你根本没那么想过。”
“你硬是要自欺欺人,我也没有办法。”
“究竟是什么害你难过了?”看到被迪奥捏得皱巴巴的可怜报纸,蕾莎塔把声音放得极软,“既然我是‘道具’,那跟我说几句又何妨?主人大人,利用一下我呗,不然浪费啦。”
“不需要。别再跟我说话,你很烦。”
迪奥紧盯着手里的报纸,眨了眨眼驱散烦人的水雾,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对话。
因为这场争吵,本就压抑的气氛变得更为压抑。就连想下楼看报的JoJo,在注意到迪奥的表情后,也脑袋一缩,匆匆溜走了。期间蕾莎塔数次尝试和迪奥搭话,但都被冷淡地无视了。
看完所有报纸后,迪奥站起身,抽走每一份里有关“夺心魔”的报道,转身回房。
在回去的路上,他状似自言自语地开口。
“这事看似闹得很大,但其实被警察重点追捕的并不是我们。报道得那么夸张,一是报社为了销量故弄玄虚,二是官方想用我们来转移视线。”
“若是警方真的想抓我们,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满城风雨?他们不担心我们得知消息后逃跑,或者从此收手吗?”
“商人逐利,为了多卖几份报纸,编写可能会阻碍警方调查的报道,是可以理解。但所有报纸突然都在今早鼓吹夺心魔如何如何厉害,那就不正常了。”
“况且我们杀的人也不少,怎么就昨天才被陆续发现?分明是之前担心引起恐慌,把案件隐瞒了。而官方现在需要我们,才把我们抛了出来。”
“昨晚索拉被我们逼得穷途末路,只剩一个头,很可能是他逃跑后按捺不住做了什么。而那件事的恐怖程度远超我们这些小打小闹的杀人掏心,以至于逼得官方不得不在今早把我们抛出来。”
“决战,快到了。”
这突然的一长串的话,让蕾莎塔有点恍惚。脑海里忽地浮现出之前问他的问题——这事好像闹得有点大,你为什么要笑呀?
吵完架了还记得,真不知道该说他贴心还是……
看着直挺挺地站在前面一动不动,分明是在等着什么的某人,蕾莎塔熟练地鼓起了掌。
“不愧是哥,呃,迪奥大人,这都能想到,简直是智周万物、智过万人。从大海深渊到群星尽头,每一颗星辰都可以见证我对您的仰慕之情。我愿追随您左右,直到最后一颗恒星散尽最后一缕光芒。”
“说了不要和我说话。还有,别叫我‘哥哥’。”
迪奥拨下耳侧的头发,遮住发红的耳朵,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只留下一个看似冷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