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求情。
“JoJo他人很好的,只要不招惹他,他绝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熊考虑片刻,接话道:“那封信我们虽然做得很小心,但是也经不起警察的细查。要是乔斯达爵士认真地追究起来,我们责任不小。”
迪奥扫了他们一眼,满不在乎道:“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把信销毁。”
熊叹了口气,劝道:“乔斯达家没了继承人的话,乔斯达爵士肯定会再娶。有了一个后妈把持家庭,你身为养子会很尴尬。”
乔斯达爵士因为时常要外出经商,所以很少在家,目前乔斯达家基本是管家在打理。
管家作为乔斯达爵士的仆人,对迪奥的态度自然以主人的态度为准。哪怕他对迪奥抱有疑虑和警惕,迪奥仍享受着与JoJo这个正经少爷一模一样的待遇。
不过,若是乔斯达爵士给家里整了个乔斯达夫人,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这个年代,男女的分工非常明确——男人在社会拼杀,女人在家庭拼杀。
新官上任三把火,家庭作为新夫人的终身职场,她肯定会用尽全力去整顿和经营。
面对迪奥这个出身并不光彩的养子,新夫人不说会赶走他,也绝不会像乔斯达爵士一样真心对待他。
好一点,可能只是甩几个冷脸;坏一点……
体面又隐蔽地折磨人的方法可多了,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甚至是性方面的……
蕾莎塔能想到的东西,迪奥当然也能想到。
“没关系……”
迪奥摸了摸熊毛茸茸的脸蛋,露出安抚的笑容。
“如果新夫人因‘意外’生不出孩子,那么,他们就只能仰仗我这个养子来孝顺了。而且,在家产被旁系按法律继承之前,我多少也能分一杯羹。”
英国贵族遵循的是长子继承制,后面的儿子是一个钢镚都分不到的,更别提一个养子了。
若是家中没有男孩,继承权就要转给其他的男性亲戚。不过,为了钱嘛,整点手段不寒酸……
明白了迪奥想要搞事,熊熊再次无奈地叹气,点点头默认了他的见死不救。
丹尼看出了熊的妥协,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队友可以帮它说话了。
树林是狼的猎场,手无寸铁的小孩遇上它,只能成为点心……
想到这个鲜血淋漓的未来,丹尼的心沉到了谷底。
它偷瞄了一眼迪奥的表情,忽地用三条腿跑了起来。
野兽光靠三条腿也是可以跑的。丹尼虽然受了许多伤,但半天下来,它渐渐习惯了瘸腿后奇怪的重心和移动方式。
在肾上腺素的影响下,它突然习得了这样诡异的奔跑姿势。
丹尼还没跑几步,身后便传来了轻柔的呼唤。
“丹尼,回来。”
非常温柔的语调,仿佛是丹尼没做出僭越之事一般。
仿佛,只要丹尼回头,他便可以原谅这一切。
只是,温柔的背后,是淌着毒液的獠牙。
如果我继续违背他的命令……
脊背的寒意扩散至全身,丹尼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它聆听着杂乱的脚步声和若有若无的呼救声,慢慢停了下来。
“丹尼,回来。”
熟悉的话语,只是这次冷淡了一点。
丹尼咬咬牙,正准备回头。
忽然,空气中飘来了一丝铁锈味。
带有糟糕含义的气味击垮了丹尼心中脆弱的平衡。
它脑子一热,强迫自己忘掉身后的人,不管不顾地朝前奔去。
这么淡的味道,应该还没伤得很重,还来得及……
“丹尼,回来。”
熟悉的话语里没有了任何温度。
冷冰冰的命令下,大狗乖巧地停下脚步,像机器人般转身回去。
在身体不听使唤的移动中,丹尼才恍惚想起,按照契约,它必须遵从迪奥的每一句话。
事实上,这个“每一句话”并不是真的指每一句话。如果,真的每一句都算的话,那迪奥随便开个去死的玩笑,丹尼就得跑去自杀了。
这种源自契约的命令,类似于言灵,可以根据迪奥的意愿来决定使用与否。
而结下契约之后,迪奥一直没使用过这个能力。
这是丹尼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受控于人的无力与绝望。
在远方隐约的痛呼和血腥味之下,丹尼僵硬地往回跑着,一点点抛下了自己原本的主人。
几秒后,丹尼来到了迪奥的身边。
言灵的控制效果消失,大狗看着面无表情的迪奥,想要控诉却开不了口,想要发怒却只感到了无助。
丹尼憋着一口气,低下了头,故意躲开迪奥审视的目光。
短暂又漫长的沉默后,丹尼没有挨骂,也没有挨打,只获得了少年温暖的抚摸。
温度偏高的手掌抚过它的脑袋,略带沙哑的嗓音里满是失望。
“你这种毫不犹豫的选择,很让我伤心啊。明明,给了你两次机会的。”
意料之外温和的话语宛如一阵瀑布,冲得丹尼的思绪乱成了一团浆糊。
很快,这团浆糊里冒出了些许心虚和内疚。
我这么做是不是辜负了迪奥的信任……
JoJo现在怎么样了……
迪奥这样骄傲的人竟然愿意给我两次机会……
我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我会不会伤害了迪奥?
JoJo怎么办?
我要道歉吗?
黑色的狗眼渗出些许水光,丹尼在愧疚和害怕中挣扎,嗫嚅着说不出话。
“我本想,就这么走掉的。”
迪奥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丹尼没听懂迪奥的意思。
它抬起头看他,面露疑惑又不敢问。
迪奥对上丹尼的目光,淡淡道:“既然你那么在乎他,我们就过去看看他是怎么死的吧。”
残忍的提议砸得丹尼心脏一紧。
拒绝的话还没能说出口,就被迪奥“闭嘴”的命令堵住了。
熊对丹尼投来怜悯的视线,弯下腰,打算把丹尼拎起来。
只是,这次丹尼没能搭上熊的便车。
迪奥斜了丹尼一眼,扔出一句“别管它”让熊把它放下,任由它一瘸一拐地跟在了后面。
另一边。
黯淡的月光下,JoJo靠着模糊的光线,跌跌撞撞地在树林狂奔。
他今天可以说是倒霉至极。
不就是出门拿个礼物而已,结果竟然莫名其妙地晕倒了。
晕了就算了,好不容易醒来,天都没黑了不说,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他在树林里乱逛了好一会儿,不仅没找到路,还惹上了一匹狼。
唯一幸运的一点是,那狼似乎不饿。它一直没杀他,只是跟在后面时不时抓他几下,像是在逗弄玩具。
啪。
脚下好像碰到了什么,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JoJo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
他顾不上痛,急忙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继续往前跑。狼爪划出的伤痕和摔出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一下又一下地灼烧着擂鼓般跳动的心脏。
“我该怎么办……”
绝望在心中蔓延,他看不清东西,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更没有武器可以与野狼搏斗。
“要不要和它拼了?”
JoJo咬着牙,衡量了一下双方的力量和经验的差距,又想到野狼小刀般的牙齿和爪子,默默按下了这个近乎是送死的想法。
“如果,前面真的有人……”
JoJo回想着前方刚刚响起的奇怪声响,默默给自己鼓劲。
这么晚了,还跑来树林里的肯定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他肯定能用猎枪帮自己把这野兽赶跑。
如此想着,JoJo竭力忽视身后可怕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拼尽全力朝想象中的救星狂奔。
跑着跑着,野狼像是厌倦了这个玩具,攻击得越来越频繁。
撕拉——
长而尖锐的利爪挠过少年的背,留下一条长长的渗血的伤痕。
彻骨的疼痛袭来,JoJo忍不住失神了瞬间。
他咽下嘴里的惨叫,声嘶力竭地呼喊。
“有狼!救命!”
只是,少年的呼救没能换来回应。树林的对面安安静静,什么都动静都没有。
“吼——”
身后的野兽发出满是杀意的吼声,随后一股巨力从背后传来。
它厌倦了!要下死手!
JoJo浑身冰冷,大脑空白。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下意识地转身,抬起胳膊,把手塞进了大张着的狼嘴中。
狼被猎物的投怀送抱惊呆了。
它本想把头伸过去咬他的脖子,但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把手送给它了。
它愣了须臾,立马毫不犹豫地把嘴一合,想要咬断猎物的手臂。
啪!
狼刚咬到一半,鼻子就被猎物狠狠地打了一拳。脆弱的部位被大力撞击击,难忍的酸痛让狼本能地松开了嘴。
趁机,JoJo立刻起身后退,并顺手捡走了地面的一块石头。
“我不怕你了。”
JoJo盯着藏身于黑暗的野狼,身体虽仍在不停战栗,但眼中的恐惧却缓缓褪去,化为火焰般的坚毅与勇气。
他刚刚的呼救声那么大,前面却什么动静都没有。要不是前面确实没人,要不就是那人不想蹚这趟浑水。
不管是哪种情况,他现在能依靠的……
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