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上的时针轻轻转动,稍不留神,就已经转过了一个周期。这小半个月的上课时间总是难以追究,有时如倾倒不过来的沙漏,一点一点地看着它慢慢磨漏,有时又流逝如梭,转眼就到了可以回家的时候。
熬过了这节课的晚自习,就要迎来全体高一同学开学之后的第一个假期。
临近下课前的几分钟,班上的大部分同学早早地收拾好了书包,穿上校服外套,桌面整理的干干净净的。三三两两的前后左右交头接耳,脸上尽是无法掩饰的小兴奋。
“明天去哪?”
“网吧通宵不,看比赛啊,今天有IG的场。”
“啥时候去逛街呀,作业不急着写。”
……
屋里响起一阵呜呜囔囔的私语声,极其个别的好学生还在忘我的学习,听到班上喧杂的噪音忍不住反感地皱眉,看了看身后,又看向讲台上面色淡定的老师。
老师知道这节课大家心思浮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被好学生以眼神控诉之后,才象征性地拍拍讲台,“安静。”
只可惜,这句安静还没超过十秒种,后面那片同学又如即将涌出巢穴的马蜂一般一团噪乱起来。
杜若邻盯着桌面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下课铃已经打响,班上同学一拥而起,争先恐后地挤出教室门。有的人甚至高兴地欢呼起来,吆喝着朋友去网吧里占机子。
家长们陆陆续续地开着私家车到学校里接送自己孩子,整个学校都和炸了锅一样哄闹起来,大部分人只是拿着书包装上了必须带走的作业,些许好学生想要利用假期时间好好复习,这些人不仅书包鼓鼓的,怀里还紧抱着一大摞子书。
走廊里的人群熙熙攘攘,有的人拽着书包和外套在走廊里奔跑,一不小心撞到抱着书迎面走来的好同学,回过头去急急忙忙地笑着丢下一句抱歉,又继续朝着校门口奔去。仿佛越早踏出校门的人,就能获得更多的幸福感。
小芙理好书包衣物正准备离开,余光瞥到后面坐着的那个纹丝不动的女孩,回过头来问。
“若邻,你是今晚你爸爸来接你还是明天早上自己坐公交回去呀?”
杜若邻埋下了头,手里不停地掰着笔头,用不太让人听得清楚的声音从臂弯里嗡嗡道:“我...我明天......”
一般在这所学校里,能在当天晚上父母开着私家车来接送的,都是家境不错的,而在第二天坐着公交车回去的,基本都是家里遥远或者家境不怎么样的。
正在小芙纠着眉毛等着她口齿不清的答案时,从门外走进来几个穿着黑西服带着墨镜的强壮男人,他们一走进门,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怔怔地望着他们几人。
那些黑衣保镖走到杜若邻身边,双手礼貌地别在腹前,站在前一个略黑的领头人开了口:“若邻小姐,您的哥哥请您移步上车,赶紧回家。”
这一出声,教室里那几个没走完的同学全都愣住了,一个个转过头来看着这群和电视里演的情节一般发生在眼前。
“什...什么?”杜若邻吞吞吐吐,被这阵仗吓得舌头都有些不灵光了。
身边的尤西子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探出个脑袋弱弱问道:“她哥哥谁啊?”
“若邻小姐的哥哥是广世集团大少爷、尚墅高中总投资人的儿子。”后面一个保镖回复道。
前面的何之遥听到这话顺即低下了头,微微抿唇笑了笑,她也不恼,只是觉得自己的这个哥哥,近来是越来越有趣了。
而教室那头的姜艺研则是怔得眼珠都要滚落下来了,她吃惊地定在那儿和灵魂出窍了般喃喃着:“卧槽......原来她家那么有钱,那我今天还踩了她的钱怎么办?!”
“若邻小姐,请您移步。”
领头的保镖展开长臂,身体微微倾斜了一个角度,眼神礼貌招呼着她起身。
杜若邻被眼前这几个突如其来的壮汉吓得不轻,半天没缓过神来。意念里想起身,却又觉得两腿一软,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势,不知如何是好。
几个保镖等了会,见没动静,领头的保镖使了使眼色,朝后面小弟斥道:“没看见吗?若邻小姐不想走路,连凳子一起搬走!”
还没等杜若邻反应过来,自己就连同凳子一起被这几个强壮的男人给抬了起来,走出了教室门。
“喂喂喂!这什么操作?”
杜若邻被抬在凳子上尴尬地叫唤着。
一路被抬着来到了一辆黑黑的长长的车子前,保镖将若邻放下,打开了后车门,入眼便看见祁修翘着二郎腿坐在里面笑着看着她,“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杜若邻看着这阵仗,颇有些受宠若惊,脚下的步子还没站稳,就颤颤惊惊地上了车,车门被几个保镖轻轻地关上。
一路上,杜若邻都不敢出声,坐的端端正正的,视线都不敢移一下。前面则严肃地打坐着一群保护着他们的保镖。
祁修看了眼她那副一脸肃穆、坐得和块雕像似得好笑模样,嘴角轻轻一扬,偷笑了两下。
“怎么了?今天下午不还是很牛气冲天地和别人对峙吗?”
杜若邻一颤,被祁修突然开口的声音又吓得一惊,才悻悻地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回,“祁...祁修哥哥,你怎么会来接我?”
“我看下午那女生挑衅你,想给你出口气。现在谁都知道你是我祁修的妹妹了,我想以后也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了。”
杜若邻听到这里,心里头忍不住地荡漾起来。不管如何,祁修也是一番好意,虽然这番好意有些超乎想象、太过张扬。
一路开回到了杜若邻的家附近,这是个比较偏僻的小镇。
以往这条路很黑,没有路灯,若是晚上回家不拿上手电,很容易被路上的石子扎到脚、被坑坑洼洼的地面给绊倒。听说镇上的人跟社区里反应过很多次,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给安上路灯。
这样一条记忆里永远一片黑暗的路,在今天的观光里却十分明亮。
杜若邻颇感意外,“哎!这是我家吗?怎么多了那么多路灯了?”
杜若邻趴在车窗上看着,一盏一盏的路灯,慢慢地随着车子的前进而后退,长长的一条狭窄小路上,从前到后都亮着明黄色的灯光,好像这条路能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装几个路灯我还是有那个能力的。”祁修换了一边腿架上,轻轻地笑道。车窗外的路灯照进漆黑的车子里,鹅黄色的暖光打在祁修的一侧脸上。
“谢谢你了,祁修哥哥,今天我还害你过敏了……真是不好意思。”
听到这,祁修看了她两眼,忍不住失笑,“没事。你说得对,多接触接触大自然,我弹琴的心情也不一样了。”
“我已经叫人一比一仿照了你给我布置的琴房,又重新布置了一下,挑除了会过敏的花,这样会好一点。”
杜若邻眼睛一放亮,开心地点点头。
到了杜若邻的家门口,她下了车,入眼发现自己家的大门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她愣了愣:“我们走错了吧?这是我家吗?”
“我们少爷特意请人给你家换了个门,说是你家之前的门太单薄不防贼,就连你们家那条大黄狗我们都给它换了个新窝。”保镖说着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祁修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下。
“这......我都不敢进去了!”杜若邻站在门口踌躇不已,没想到祁修能为自己做这么多。
“没事,快进去吧,这么久没回家应该想家了吧?夜深了,我就不叨扰你家人了。”
“我们走吧。”祁修说着,叫上身后保镖一起离开,刚想转身,就听到杜若邻从背后叫住他的声音。
“祁修哥哥!真的很感谢你,但是请你下次不要这样了,怪怪的。”她微微蹙眉,有些难为地在他面前埋下了头。
看到她那样子,他轻笑。
“就允许你帮我装修琴房,不允许我为你做点什么吗?”
祁修脸上正挂着笑,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若邻妈妈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那群乌压压的人。
“回来啦...都进来坐会吧!”
祁修愣了愣,余光触到身后这群大男人,赶紧礼貌地笑了笑:”阿姨,打扰您了,我们现在就走了,您早点休息吧!”
祁修一等人转身上了车,他从车窗上看着那道明晃晃的灯光慢慢被合上,杜若邻安全地被送回了家,他才放心缓缓转过头,命令发车。
祁修坐在车上,有些不安分地两条腿不停交换着,轻咳了一声:”我刚才形象没问题吧......“
前面几个保镖转过来回复:“帅极了。”
听到这里,祁修才微微点头,满意地笑了笑,放下了方才的不适感。
杜若邻一走进门看见大黄以前那破旧不堪的狗窝变成了一个精致的小木屋别墅,忍不住走上前去揉了揉大黄的脑袋,大黄也热情地摇摇尾巴冲着她哼唧。
“这也太夸张了吧。”她饶有兴致地上下扫了眼这造型别致的小木屋狗窝,惊叹道。
杜若邻回到自己小房间里,顺即丢下重重的书包甩掉校服外套,懒散地扑倒在自己软绵绵被子上,享受着回家的舒适感。可一回到家的她,两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想起了自己那很久没有消息的闺蜜苏晓燕,这么久了,她究竟去哪里?
她坐了起来,拿起桌面上和苏晓燕的合影,想起了这个昔日的好闺蜜。
初中三年的时光里,是她在每一天回寝室的小路上拿着一只手电筒照亮自己脚下的路;是她陪着自己在大冬天的雪地里互相搀扶着,踏着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印一同去上学。
她越想越难受,决定第二天一早去她家找她,问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