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打响，上一秒还寂静无声的班级瞬间沸腾起来。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有些无奈地将粉笔往盒子里一丢，拍了拍手，摇头下课。人影陆陆续续站起来，缓慢地涌出教室，三三两两聚在一同。
杜若邻抬了抬眼皮，有些无聊。
“大叔，手机借我玩下。”
杜若邻转过头，从宋利圣的桌面上拿走了他的手机，几下熟练地打开，目光顿时怔在那里。
宋利圣的手机桌面何时换了个新模样，一个身材纤瘦的女孩背对着镜头的照片，柔顺的发垂落在肩后。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那个女孩正欲转身，但只露出一小弯月牙一般白皙的侧脸肌肤，看不见她究竟长什么样子。
“这是谁呀？”
杜若邻心中泛起一阵酸意，将手机屏幕摊在宋利圣面前，手指着那个女孩背影。
宋利圣正在和张世诚聊天，唇角带着愉快的笑，听见杜若邻叫他，却连眼神也懒得移一下，直接无视了她继续聊天。
“宋利圣！”
被他几次无视后，杜若邻皱起了眉，干脆直接喊了他的名字，连续叫了好几声，宋利圣才不耐烦的皱起眉：
“干什么？”
宋利圣的语气之中没有半分温柔和怜惜，陌生得让杜若邻瞳孔微缩，原本想质问他的话，也堵在了喉咙口。
杜若邻定了定心神，语气有些弱，重复了一遍：
“我问你，这个女孩是谁？”
宋利圣的目光淡淡的从手机背景上扫过去，漫不经心地挑了挑唇角：
“网络上随便找的照片，觉得好看就用了，有什么问题么？”
杜若邻对上他清冷的双眸，忽然觉得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以往的宋利圣虽然也有惹她生气的时候，但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
两人的距离被无限拉远，远到杜若邻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伸出手，都丝毫不能触碰到他的衣角。
杜若邻将目光重新落回那张照片上，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张照片的氛围并不像是什么网红图片，连个滤镜都没有，更像是随手一拍出来。凑近了细看女孩身前的背景，装潢和桌椅的款式总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杜若邻心头猛地划过一个念头，迅速从桌肚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宋利圣的朋友圈。
是了！
之前宋利圣在朋友圈发自己去酒吧玩的照片，那些照片里的背景和这个女孩周围是一样的！
杜若邻还要放大了细看，突然眼前横过来一只手，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机就被宋利圣一把夺了回去。
“别看了！我还要用，有什么好看的，就一张照片。”
宋利圣不耐烦地瞥了瞥眼。
杜若邻没有搭话，也没了再研究那张照片的念头，只是有些失神地看着宋利圣，一时竟不知心头是什么滋味。
“我要出去玩会。”
宋利圣从位置上站起身来，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径直大步走出了教室。
杜若邻的目光被他丢在身后，直到他的身影在视野之中完全消失，还久久不能收回来。
大叔对自己的态度真的变了。
杜若邻终于艰难地放弃了自我安慰，这并不是她缺乏安全感的患得患失，也不是宋利圣偶尔疏忽了照顾自己的感受。
往常短短的课间，宋利圣也总是腻在自己身旁，努力逗她笑，牵她的手，或是抱着她玩。可是如今别说这一切，就连杜若邻主动找他，宋利圣都是一副眼皮懒得抬一下的冷漠姿态。
心口缓慢地浮起酸意，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微微疼痛起来，杜若邻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手指默默收紧，她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了。
那个答案上笼罩的迷雾已经越发稀薄，只要一伸手，就能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可她没有勇气伸手，不敢从他口中听到残忍的回答，却也不甘就这样视若无睹下去。
……
一直到中午放学，宋利圣都没有再理过她。
杜若邻转过身，悄悄看了一眼依旧趴在桌面上睡觉的宋利圣，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不知睡了多久，宋利圣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惺忪未醒的睡意，打量了一圈已经空荡荡的教室。
视线短暂地从眼前的座位上停留一瞬，而后漫不经心地掠过。
正打算伸个懒腰，教室门口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宋利圣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迅速扭头，却对上杜若邻的视线。两人相视无言，他收回了目光。
“你醒了。”杜若邻的声音很淡，隐忍着汹涌的情绪，“给你打了饭，来吃吧。”
“不吃。”宋利圣看也没看她手中的饭盒一眼，疏离冷淡，“我减肥。”
只吐出简短的五个字，宋利圣重新趴了下去，没再和杜若邻多说一句话。
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寂静得有些诡异。杜若邻深吸了一口气，忍下到了嘴边的质问。
她现在对宋利圣还有发脾气的资格吗？
若是从前，无论杜若邻怎样气恼折腾，她都清晰地直到宋利圣不会放开自己的手，她可是恃宠而骄，可以肆无忌惮地闹脾气，可是现在……
她却不敢冒这个险了。
她站在分岔路口中央，天平两侧撕扯着她的身体，无论滑落哪一端，她都会掉下深渊。
竭力平复下蓦然停住的呼吸，杜若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拿起筷子默默塞了一口饭。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宋利圣就在自己身后，他分明清醒着，微弱的呼吸犹在耳畔，千百次他曾拥住自己的记忆浮上心头。
可是偌大的教室里，却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杜若邻安静吃完了午饭，趴在课桌上浅眠。
窗户开了一条通风的缝，天气已愈发寒冷，趁机溜进来的风硬是将她吹醒了过来。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肩，空荡荡的，心中又是一阵失落。
宋利圣再也记不得在她午休的时候给她盖上外套，不再担心她会受凉感冒生病，不再关心她的喜怒所有。
就连体育课时，两人前后回到教室里，宋利圣也只是自顾自趴在桌面上睡觉，没有一点想要陪她的心思。
两个人这样的僵持状态一直维持到了傍晚。宋利圣几乎是趴在了桌面上睡了一整天，直到门外一声清脆的叫唤喊了声他的名字，他的身体轻轻颤动了下，而后直接猛地从桌面上弹了起来，来回张望着。
“宋利圣！”
杜若邻耳朵一竖起，这是声她熟悉的女孩儿嗓音。
她赶紧回头望去寻找那个声源方向的人，眼神一捕捉，一袭红衣的女孩儿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是夏知末跑到了他们班级里，来找宋利圣。
她带着满面的阳光笑容走进班里，杜若邻的眼神几乎是死死锁定在她的脸上未曾停下——那种笑容，几乎是抛却了这世上所有忧愁和繁杂，那样的干净，那样的纯然。这不就是杜若邻消失很久的样子吗？
杜若邻脑子里顿时响起了自己的埋藏很久的怀疑，大叔手机桌面上的那个女孩儿，为什么会在这一刻突然闪现在她的眼前？夏知末越走越近，那笑容越来越清晰，她就越来越想逃离这里。
她突然感到心头一酸，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起身跑出了教室，与夏知末擦肩而过。
夏知末满脸错愕，回头张望那个身影：“她这是怎么了？”
再回过头时，看到的是宋利圣一脸苍白无力的表情。满是疲倦的表情结痂一层一层地扯住了他的皮肤，笑不出来。
“宋利圣，你是已经行动了么？”夏知末一屁股坐到他的课桌面上随口问道。
宋利圣深叹一口气，起身搭上她的肩，带着她一起走出了教室。
杜若邻这边来到了厕所前的洗漱台边，把水龙头拧到最大，安静听着流水冲刷水池的声音，她稍稍能感觉到自己心中舒坦了一些。
这冰凉的水声，好像正在冲洗她灼烧得发烫的心脏。
她恍然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失了快乐的自己，那面无表情的一张颓废的脸，真是难看极了。
她这些天是怎么了？大叔又是怎么了？
大叔......大叔？！
她的余光突然瞥到镜子里的右下角处，一男一女正挨得很近一起走出了高一教学楼，脸上还挂着开心的表情。她的心跳开始猛烈加速，一直跳一直跳......一颗心就快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
这是......宋利圣和夏知末？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还如此亲密？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伸手把水龙头给拧上，可那只手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地在颤抖。
她刚想转身去追上他们，脚步却一下子顿住，视线里的少男少女已经一起走出去了好远，她已经追不上了。就算追上了他们，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追问他为什么会和她走在一起？还是追问他这些天的反常态度？难道这一切还不明显吗？他此时的行为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
她淡然一转身，走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