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李少阳有兴趣了，问道：“既如此，殿下是如何做到让龙卫营如此归心，如此凝集的呢？”
“仁慈。”莎姑娘背负着手道，“殿下和其余人不同、和其他集权王朝不同的地方在于，她能容人，她不搞诛连，试问比方说卫族犯错，该族诛的时候，你调动龙卫营执行，但是龙卫营中，有七分之一是卫族子弟，那么你如何能执行呢？让这部分龙卫自杀吗？做一次两次或许可以，但是多了，龙卫营还是龙卫营吗？所以从殿下不搞诛连，谁的错就处罚谁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对族群和门阀的一种分离，一种弱化。”
李少阳道：“殿下威武，咱们要遵循着殿下的足迹，把这事给做成了。”
莎姑娘笑道：“谈何容易，倘若相公能用一至两百年，做成消除门阀影响这事，你就是九境天下的第一雄主。”
“什么！”李少阳直接昏倒了，一百至两百年？李少阳下意识里还盘算着，用一至两天的时间，配合嫣然，做成这事呢。
问了下，听说李少阳想用一至两天做成这事，莎姑娘也昏倒了吐血了。
莎姑娘哭笑不得的道：“相公或许能成仙人，用一至两天消灭这些唧唧歪歪的凡人，但是要彻底收服他们归心，就是不同的概念。”
李少阳郁闷的道：“那还是不要了，咱们还是霸道行事好了。”
莎姑娘道：“非常时刻当然霸道行事，迅速控制局面。但是最终，要想不有损天德，还须行王道。我观察过世俗中一个具有代表性的王朝历史，其中秦和隋，无一例外都出现了雄才大略的雄主，行霸道，短时间内以绝对王权，收归门阀族群权利，形成整体，争霸天下，最终一统。但是有限于族权和王权的天然对立性，打天下的雄主在的时候，还能压制，但是雄主一旦死去，秦和隋惊人的相似，都是二世而亡。这就是天地规律：反弹。”
李少阳也不知道莎姑娘在说的什么。
莎姑娘道：“另外有个‘汉’，那个叫刘邦的凡人雄主，没有另外几个霸道，尽其所能的缓冲，时间延续了些，但最终矛盾没有解决，也在其后，出现了所谓的‘八王之乱’。”
“靠，王爷哪能那么多？那么多王爷，不乱才怪呢。”李少阳不感冒的道。
莎姑娘微笑道：“相公说的恰恰相反，凡人雄主刘邦之所以没二世而亡，恰恰是他不贪，不自私，愿意最大程度分享王权，封王封侯者得到了好处，虽然想要更多，却有了底线，有了缓冲。这是王权最终得以延续，没有及时灭亡的原因。后来刘氏凡人子孙中，又出现了雄主‘武帝’，再次中央集权，收归各方利益。”
李少阳楞道：“这个世俗凡夫如何做到的呢？”
“外敌。”莎姑娘道：“他给全国的不论门阀还是百姓，竖立了一个整体的粗暴敌人，他在位的几十年，每年打战，打出了中央集权，打出了气势，却也打空了国库，打空了民间积累。所以就此又注定，他之后，反弹不远了。”
到此，莎姑娘又笑道：“现在相公知道了吗，为什么现在是你取得相权的契机，因为殿下的铺垫，因为某些自以为是的蠢材布局，他们给无双，竖立起了两大敌人，仙海福地和毒及宗。这就是相公拜相的契机！现在无双需要这两大敌人，却又不能真的开战。中间的度需要掌握精准。他们真想战的时候，咱们要给他们制造后方的不稳定因素，同时在外交政策上，有求和态势，让他们不能战。等真的太平，有消弭态势的时候，咱们又必须把冰雪城被屠城，北荒被攻击的理由拿出来，制造开战气氛，一张一弛，却不真的开战，才是咱们的出路。”
李少阳这下又无语又郁闷了。
李少阳对这个论题不感冒，随即又好奇的道：“莎姑娘，你还是说一下，你刚刚说的那个世俗王朝，最后如何演变的，怎么消除的门阀影响力的？”
莎姑娘道：“其后的几百年轮回，那些世俗凡人始终跳不出这样一种怪圈。真正的扭转，是从其后的凡人雄主‘赵氏’开始的。一个势力阶级的没落，必然代表一个阶级的举起，赵氏和长空菲儿一样，建立了国家利益概念，因为岁月的演变足够了，他还完善了科举制度，那就是士人的崛起，不依托于门阀的文官集团，正式走上历史潮流。”
李少阳不服气的道：“不信长空菲儿殿下没有那个赵氏精明，为什么长空菲儿殿下不这么做呢？”
莎姑娘道：“不，殿下已经开始做了。只是路子不同，处于初期尝试。其实任用相公你，用朱丽丽大人，就是殿下首次打破门阀参政概念。你和朱丽丽对于无双，都等于‘外人’，没有族群的根基，没有门阀的支持。没有上辈祖先对无双的贡献，但依旧走上了中枢权利中心参政，这其实就是殿下的革新。和世俗的赵氏引入没有根基、却有才有理想有信仰的读书人参政，淡化门阀影响，异曲同工。”
李少阳动容道：“果然，我就知道殿下不会输给别人的。那么莎姑娘，世俗中的赵氏完善这个制度用了多少年？”
莎姑娘道：“总之很长，只要是改革就有冲突，就有流血。需要注意的一点是，世俗中的人不喜欢修炼，寿命很短，最长不过百年。他们全身心投身于智慧和制度建设，所以抛开武力不说，其实论文化和智慧积累，世俗之人高于修界。”
李少阳点头道：“他们一代人也就五十年，遇到雄才大略的人，改革也花费了几百年，长达几代人。难怪你会说，如果我能用一至两百年做到，就是九境天下第一雄主了。”
莎姑娘笑道：“对啊，相公你想，你影响力再大，但是现今无双实力强悍的门阀中掌权的人，至少都是拥有三百年寿命。所以革新难度可想而知。我莎姑娘有生之年，若能辅佐相公完成这个壮举，也就大圆满了。”
此时已经星光满天了，李少阳想起一事道：“莎姑娘，我作为大将还朝，却先回家休息，不去王殿复命，会否不妥？”
“无妨。”莎姑娘道，“现在没有摄政王，你找谁复命？放心，他们比你急，等着他们召见就是，如果没有猜错，快了。”
李少阳道：“我倒是不害怕别人怎么想，我担心冷了嫣然的心，让她误会我。”
莎姑娘淡淡的道：“倘若这都不能理解相公，那么嫣然其人不是明主，不辅佐也罢，何须顾忌。”
如此，又听得李少阳郁闷了。
只是也不能责怪莎姑娘，莎姑娘虽然是道心，却有颗魔芽，是邪气较重的人，她从来只会站在李少阳的立场上谋事，的确不会对长空一族忠心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莎姑娘和紫衣有点相似。都是对李少阳较好，对别人则不好。紫衣对谁都叫嚷着杀杀杀。而莎姑娘则是对谁都非常腹黑，阴死不赔钱的那种类型。也难怪，紫衣基本上只和莎姑娘狼狈为奸了。
“大人。”一个老头走进来道：“王殿内臣来了，说是带来了中枢会议文书。”
这个老头，正式曾经的那个聘用的老管家。虽然后来李少阳赴任北方，但是这个小院依旧是“京城”的家，老管家也一直留着。
李少阳扔出一个玉盒给老头道：“我竟是一直都忘记了，许多时日都没给过你薪水了。”
老头赶忙摇手道：“不用不用。你驻防北方的期间，嫣然每月都让人送来给我的，还吩咐我照顾好小院子的花草。”
老头的俸禄很少，也就每月十个聚元丹，但尽管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李少阳心里也很暖和，对嫣然的关心很感激。
坐下的时候，道：“好了，让内臣进来。”
老头就赶忙跑着出去了。
按照规矩，就算内侍臣没什么职务，也只能去迎接，不能召见进来。不过目前是特殊时候，没有摄政王，也就没有所谓的王权，所以王殿来的内侍臣，也就不代表王权。
内侍臣进来直接跪在地上。
看起来这个曾经和李少阳有过节的家伙，也是个明白人呐，明白现在的局势，丝毫也没有架子，恭敬的道：“恭迎李帅回朝。”
李少阳是个随和的家伙，一个玉盒扔这个家伙脑袋上，打赏了五个玄灵丹道：“起来说话，找本帅何事？”
内侍臣笑得如同个番茄一样，拍了一通马屁之后，笑纳了好处，才正色道：“我代为中枢会议传话，各位相爷，召见龙卫提督入朝复命。”
“好。”
李少阳拉着他起身就要走。
莎姑娘却拉住耳语道：“中枢毕竟是中枢，相公切忌，去骄，去躁，虚心，恭敬。”
李少阳愕然传音道：“何须对那些人卑躬屈膝？我居功，当然要自傲。”
莎姑娘道：“不能。那是毁了你的际遇。你不是尊敬里面那些人，而是尊敬无双之规矩，尊敬无双的传统，尊重中枢的权利。毕竟，将来中枢是你的。不要开先河藐视中枢。尊重无双，尊重中枢，才叫勤王，否则就是谋朝。这就是相公和长空豹的区别，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