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楚雄点了点头,就开始继续讲述他在陆军医院里的经历,他先是把从路德维希口中得知的关于霍夫曼如何对付吕贝克的计划仔细叙述,接着又讲起那些被赦免的军官,然后就是路德维希的心事,自然,他也没有忘记告诉艾伯特和叶戈廖夫,他和施特莱纳打赌的内容以及那座“美丽如画”的集中营。
艾伯特和叶戈廖夫听得入神,他们谁也没有打断齐楚雄的话,而时光就这样飞快的流逝,转眼已到深夜,虽然雅利安城并无昼夜之分,但是用挑灯夜话来形容房间里的景象倒也恰如其氛。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要不是今天施特莱纳发善心,恐怕我还不知道要在陆军医院里呆上多长时间呢。”齐楚雄叹了一口气,结束了自己的讲述。
艾伯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随即沉吟道:“齐,从你讲的情况来看,恐怕就算施特莱纳死去,吕贝克也未必有获胜的可能,因为霍夫曼已经堵死了他所有的道路。”
“是啊,这个德国佬还真是不简单,居然轻而易举的就化解了一场危机,”叶戈廖夫也颇有同感,他接着又说:“先干掉领头的,接着赦免全部追随者,没胆识的人是做不来这种事情的。”
艾伯特赞同道:“说的对,康斯坦丁,这也提醒我们,今后和这家伙打交道时一定要小心。”
叶戈廖夫点点头,道:“没错,眼下他已被施特莱纳任命为什么狗屁总理,这说明施特莱纳的确对他不是一般的信任,不过这对我们可不是一个好消息,碰上这么一个阴险狡诈的敌人,看来我们今后的斗争将会变得异常艰难。”
艾伯特呵呵一笑,“康斯坦丁,你别忘了,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聪明的猎人,”他接着话锋一转,“说老实话,听到齐关于施特莱纳的描述,我倒有一个奇怪的想法,那就是幸亏他救活了施特莱纳,不然的话,恐怕就没有人可以制约霍夫曼。”
“我也有这种想法,虽然霍夫曼这个人令人捉摸不透,但是从齐的讲述里我却能感受到一个强烈的讯息,那就是他对施特莱纳好像非常忠诚,”叶戈廖夫随即把求解的目光投向齐楚雄,“齐,我的朋友,你能告诉我们这是为什么吗?”
“对不起,关于这个问题我恐怕无法提供更多的答案。”齐楚雄难为情的摇了摇头,“虽然我近来一直呆在施特莱纳身边,但是却很少向他打听过这方面的事情。”
“哦,那可真遗憾,”叶戈廖夫收回失望的目光,接着又看着齐楚雄从集中营里带回的那张画叹息道:“可怜的路易斯,他应该享受阳光下的自由呼吸,而不是过这种痛苦的生活。”
“齐,康斯坦丁,”艾伯特坚定的说:“我们斗争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像他这样的孩子摆脱黑暗的生活吗?虽然看起来我们眼下的处境很糟糕,但是我们绝不能因此放弃,我们要打起精神,跟那帮纳粹好好的斗上一场,我相信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说的好!”叶戈廖夫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这话听起来就让人有干劲,只可惜现在没有一瓶好酒,不然我们倒可以庆祝一下战争胜利的消息!”
“你的这个建议提醒了我,”艾伯特笑着从摆放在房间门口处的铁皮桌抽屉里拿出两瓶白兰地和几盒肉罐头,他对齐楚雄说:“这些东西还是你从那位可爱的路德维希身上敲诈来的,我一直留着没舍得吃,不过现在好了,该到它们为我们做出贡献的时刻了,来吧,伙计们,从现在起谁也不准再提那些令人烦恼的事情,我们要为胜利而干杯!”
“哈哈!”三个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同时发出爽朗的大笑,齐楚雄一边笑,一边在心中默念:“回家真好!”
正直勇敢的中国医生,聪明机智的英国海军上尉,豪爽开朗的苏联红军中校,三个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为同一个目的聚在一起,他们兴高采烈的推杯换盏,不停的讲述彼此国家的趣事……
但是好友相聚时总是会埋怨时间过得太快,转眼已是第二天清晨,路德维希准时抵达专家营房。而齐楚雄也再次穿上爱伯斯塔克为他缝制的大衣,他望着那辆停在营房门口的吉普车,依依不舍的对艾伯特和叶戈廖夫说:“休斯,康斯坦丁,我真舍不得离开你们,一想到又要回到那座沉闷压抑的医院里,我的心就在不停的发抖。”
“我们也舍不得你,”艾伯特的眼圈虽然有些湿润,但是却依然没有忘记对齐楚雄提出忠告:“齐,你把德国战败的消息告诉了我们,施特莱纳对此一定会大发雷霆,你要小心应付,千万不要冲动。”
“放心吧,休斯,”齐楚雄感动的点着头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齐,记住我们的约定,”叶戈廖夫插话道:“要为争取自由战斗到底!”
“我会的!请你们相信我,我一定会的!”齐楚雄分别抓住艾伯特和叶戈廖夫的手,喉头竟然有些哽咽:“再见了,朋友们,希望我能够很快回到你们身边。”
艾伯特和叶戈廖夫没有说话,但他们微微颤抖的身体却告诉齐楚雄,他们也舍不得他离开。
在充满忧伤的气氛中,齐楚雄举步走向吉普车,路德维希已经在那里等候他多时,当车门打开的一刹那,问候也随之而来:“齐,昨天晚上过的还愉快吗?”
“短暂的幸福只会勾起更长的哀伤,”齐楚雄坐上轿车,黯然神伤的望着站在营房空地前向自己挥手告别的艾伯特和叶戈廖夫,还有他们身后那些眼光迷茫的伙伴们,怅然若失道:“我们走吧,弗兰茨。”
“好的。”路德维希发动车辆,但不知为何,他的目光却投向“美丽如画”的方向,在短暂的伤感后,他重重的踩下油门,吉普车随即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轿车离开专家营房,驶入一条寂静无人的狭窄街道,缓慢的向陆军医院开去,齐楚雄坐在车厢内沉默无语,他望着眼前那一栋栋从身边缓缓掠过的黑色建筑物,心情变得异乎寻常的沉重。
经过昨天的事情,他已经从最初的狂喜中回到现实,尽管日本的战败意味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但是雅利安城的存在却无疑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这就是说,虽然战争已经以正义的一方获得胜利而告终,但是来自邪恶的威胁却并未解除,对齐楚雄来说,真正的斗争这才刚刚起步。
“我该怎么做才能逃离这座城市呢?”他不停的在脑海中搜索问题的答案,可是除了一些毫无实现可能的怪异想法之外,他根本找不出任何答案,“见鬼!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一场该死的战争再次爆发吗?”他越想越焦急,简直恨不得立刻在头顶上的黑色岩壁上钻一个洞飞出去……
“轰隆!”就在他心烦意乱之时,远方却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破声,紧接着又响起一阵让人心惊肉跳的密集枪声!
“出事了!”齐楚雄心中一惊,他急忙用目光投向那传来枪炮声的地方,短短的一瞬间,他的脸庞就失去了血色——枪炮声是从“美丽如画”传来的!
“天哪!哪里发生了什么?”齐楚雄不禁失声惊呼,可是还不等他把搞清楚心中的疑问,更加令人恐惧的事情就接踵而至!
“嘀……叭叭!”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从街道的远方传来,紧接着一幕紧张的画面出现在两人眼前,十几辆飞驰的卡车和他们擦肩而过,那上面挤满脸色阴沉的党卫军士兵,驾驶室的顶盖上架着上满子弹的机枪,而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无一例外的把手指放在怀中*的扳机上,完全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目睹这意外的场面,齐楚雄不由心中一惊,脱口道:“弗兰茨,这些士兵们要去干什么?”
“吱!”吉普车发出一声哀鸣,无奈的停在路边为载满士兵的卡车让道,路德维希凝视着车窗外那长长的车队,许久后才黯然道:“他们是去‘美丽如画’!”
齐楚雄愕然道:“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齐,其实这件事情应该怪我,霍夫曼总理下过命令,严禁向集中营的囚犯泄露元首的死讯和我们战败的消息,”路德维希难过的说:“今天凌晨,‘美丽如画’发生了囚犯骚乱事件,想来一定是爱伯斯塔克先生告诉了那里的人这个消息,所以囚犯们才会不顾一些的反抗,而你看到的这些士兵们就是奉命前往那里增援正在镇压骚乱的卫戍部队,我真后悔,要是昨天我不带你去集中营或是阻止你告诉爱伯斯塔克先生这个消息,也许我们就不会看到眼前的这一幕。”
“什么!”齐楚雄觉得手脚一阵冰凉,顷刻间他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幅凄惨的画面,黑洞洞的枪口无情的吐出一条条火舌,数不清的囚犯纷纷倒下,集中营里血流成河,爱伯斯塔克和他的小路易斯……
“不!”他不顾一切的跳下车,试图拦下那些装满士兵的汽车:“我要去制止这一切!”
“回来,齐!”路德维希也跳下车,焦急的拦在他的身前,“你救不了他们!”
“别拦着我!”齐楚雄奋力试图推开路德维希,“是我造成了这一切!我要对此负责!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这没有用!”路德维希拼命抱住他的身体吼道:“这些士兵们根本不会听从你的吩咐,就算你拦在车前,他们也不会停下脚步,他们会毫不客气的把你辗成一滩烂泥,然后接着去血洗集中营!”
“上帝啊!我都做了些什么呀!”听到路德维希的话,齐楚雄没有再挣扎,他在心里悲伤的想道:“我自以为这样做会让大家得到欢乐,可没想到竟然会引发一场悲剧!”
他低下头,听着耳边汽车轮胎压过柏油路面时的沙沙声,痛苦而又无助的把手放进大衣口袋,掏出一张发皱的白纸,那上面是一个从未见过鲜花的娇艳,也未聆听过鸟儿的歌唱,更不知道太阳的温暖是何物的犹太孩子的梦想,而如今这个梦想即将随着一阵凄厉的枪声化为地狱中永远的奢望,他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不!我绝不允许!”齐楚雄猛地抬起头,大声喊着路德维希的名字:“弗兰茨,我们走,我要去见施特莱纳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