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倦容的霍夫曼出现在了人们面前,他走到手术车前,俯下身子看了一眼路易斯,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庞上顿时拂过一抹短暂的惊讶。
“发生这样的事情的确让人很痛心,”他对爱伯斯塔克说,“你儿子将得到很好的医治,这一点我可以对你保证。”
“我不要什么保证!我只想知道那些伤害我儿子的人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爱伯斯塔克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
“你放心,他们会受到惩罚的。”霍夫曼虽然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但是却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头。
齐楚雄很清楚霍夫曼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在一个由日耳曼人占据统治地位的世界里,像爱伯斯塔克这样的犹太人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奴隶的角色,就算他们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也根本没有权利提出抗议。
“爱伯斯塔克先生,既然霍夫曼总理已经对您做出了保证,那么我想那些坏蛋一定无法摆脱严厉的惩罚,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照顾好路易斯,我看这样吧,从现在起,您就留在医院里,我会让人照顾好你们的饮食起居,等到路易斯康复出院之后,我再为您安排一个合适的住所,当然了,您还将得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人们了解到我们的统帅阁下的仁慈与博爱。”
齐楚雄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有一半是说给霍夫曼听的,狡猾的德国人眉头皱得更紧了,但是他也没有多少可供选择的余地,只好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齐楚雄的建议。
爱伯斯塔克没有对霍夫曼的承诺做出任何回应,他只是紧紧握住齐楚雄的手,悲伤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齐,让他们先去休息吧,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霍夫曼让人把爱伯斯塔克父子带了下去,他自己则把齐楚雄拉到走廊里一个僻静的角落,用严肃而又焦灼的语气说:“统帅阁下刚刚下令召开紧急会议,重新商讨如何处置施蒂尔,今天晚上的会议一定会爆发更为激烈的争论,所以我们必须先商量好对策,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这个我明白,”齐楚雄胸有成竹道:“请您放心,我已经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霍夫曼急忙问道。
“喏,我打算这样做……”齐楚雄贴着霍夫曼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您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霍夫曼脸色猛然一变。
“是克拉迈尔将军,您知道吗,他这个人很热情,虽然我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总是乐于告诉我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他简直太……”霍夫曼差一点就把放肆这个字眼骂出了口,但是为了保住罗森巴赫的性命,他却不得不压住内心的愤怒,板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我知道这样的方式的确令人难以接受,但是请您相信我,要想让那些顽固不化的脑袋放过施蒂尔,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好吧,就让我们去碰碰运气。”霍夫曼极为不情愿的接受了齐楚雄的建议。两人离开陆军医院,一起来到了艾德斯瓦尔宫。和昨天夜里一样,会议室里挤满了人,只不过齐楚雄的到来却引起了一阵骚动。
“尊敬的齐医生!”魏格纳一见到他就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请到我身边来,我要向您当面表达自己的歉意!”
“道歉就不用了,”齐楚雄脸上露出了诙谐的笑容,“别忘了我们可是一条战线上的人,用不着客气。”
“不!您必须接受我的道歉,因为我没有想到您为了拯救施蒂尔的生命,竟然会想出这样一个冒险的计划,而我们这些愚笨的人不但没有看出来,反而还对您进行了非常不理智的的辱骂,这种失礼的举动如果不能得到您的原谅,那会让我们的名誉蒙上一层污垢,这是任何一个有修养的人都无法接受的。”
“魏格纳将军!您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里肯多芬对魏格纳向齐楚雄进行诚恳的道歉感到非常恼火,“您不但是陆军总司令,也是一位高贵的日耳曼绅士,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的低下自己的头颅!”
“做了错事就要勇于承担责任,这难道不是我们日耳曼人一向奉行的原则吗?”魏格纳并不理会里肯多芬的阻拦,他径直来到齐楚雄面前,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对方,而齐楚雄也没有让他的希望落空,两个人的手立刻紧紧握在了一起。
里肯多芬的脸色这时非常难看,作为纳粹帝国的元老级人物,他历来主张对劣等民族实施彻底清除的政策。在来到雅利安城之后,虽然他一直希望施特莱纳可以延续希特勒的种族政策方针,但是由于战争的失败造成纳粹帝国元气大伤,急需通过稳定的发展来恢复实力,在这种情况下,再继续执行“最终解决”政策无异于自投死路,所以他也只好对施特莱纳实施新的种族政策一事采取了默认的态度。但是他对施特莱纳重用齐楚雄一事一直耿耿于怀,他认为让齐楚雄这样的人出任政府高级官员这件事情简直就是对已故元首的莫大讽刺。
“统帅阁下到!”随着一位侍从军官嘹亮的喊声,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军政官员们肃立于长条会议桌两侧,用极为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正在走向他们的施特莱纳。
施特莱纳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但是却并没有立即坐下,而是用疲倦的目光看了一眼众人,这才示意大家坐了下来。
“本来今天这场会议已经没有举办的必要,”他说,“但是事情突然有了变化,所以我不得不再次把诸位召集到一起,一起研究一下到底要不要处决罗森巴赫上尉……”
“已经做出的决定怎么可以随意更改呢?”里肯多芬没等施特莱纳把话说完就抢着喊道:“罗森巴赫上尉玷污了神圣的血统,这种罪行无论如何也不能得到原谅!”
“很抱歉,现在情况发生了一点变化,根据调查显示,和他发生关系的那个女人拥有四分之一的日耳曼血统,根据帝国血统保护法的规定,她并不能算是一个纯犹太人……”
“帝国血统保护法说得很清楚,禁止日耳曼公民与犹太人或是具有犹太血统的人通婚!”里肯多芬没等施特莱纳把话说完就抢先打断道:“所以即便那个女人拥有四分之一的日耳曼血统也不行,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危险的布尔什维克,为了扞卫神圣血统的荣誉,我认为必须处死罗森巴赫!”
里肯多芬的固执在施特莱纳脸上制造出一种烦燥不安的表情,而那些与里肯多芬持有相同看法的人也在这时纷纷发表意见,强烈要求维持原先的裁决。里肯多芬感觉自己己经胜券在握,于是便得意的昂起头,准备迎接胜利的到来。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因为有人己经想好了该如何对付他。
“尊敬的伯爵先生,”齐楚雄站起身说,“既然您认为神圣的血统必须得到扞卫,那么我倒很想知道在您看来,到底什么样的方式才是最为有效的?”
“我的答案很简单,”里肯多芬傲漫的回答道:“当然是用法律来维护血统的尊严!”
“真没有想到在我们的身边还坐着一位勇敢的堂吉诃德,”齐楚雄用嘲笑的口气说,“只可惜我们这里没有一架风车,不然我倒真想欣赏一下您与巨人博斗时的英姿。”
“哄!”会议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就连施特莱纳和霍夫曼都不得不伸手捂住了嘴。
“你这是在讽刺我吗?”里肯多芬恼羞成怒的吼道。
“不,我只是想提醒您在这样严肃的会议上最好想清楚了再发表意见。”
“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教我!”里肯多芬的吼声令整张会议桌都在发抖。“法律是维护社会秩序与道德标准的唯一有效方式,如果有人胆敢触犯它,那就必须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您说得不错,法律的确是维护秩序与道德最为有效的方式,但是您也不要忘记,法律必须依靠国家政权的支持才能运行,一旦政权不复存在,那么它所制定的法律也将成为一纸空文,说到这里,我倒有一个问题想问您,既然您认为血统的尊严要靠法律来维护,那么法律的尊严又要靠谁来保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