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齐楚雄心里萌生出要离开艾德斯瓦尔宫的想法时,刚刚听完汇报的施特莱纳也步入了花园,他径直来到齐楚雄面前,乐呵呵地问道:“齐,你今天的感觉好些了吗?”
“托您的福,我的身体已经痊愈了,”齐楚雄躬身一礼,笑道:“而且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打算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怎么?”施特莱纳诧异的问道:“你这么急着离开,难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哦,是这样的。”齐楚雄解释道,“自从受伤以来,我已经有三年的时间没有到外面走走了,身为种族和解委员会的主任,我对自己一直无法正常履行职责深感自责,眼下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所以就想马上回到工作岗位。”
“不着急,不着急。”施特莱纳露出了宽慰的笑容,“你的身体目前刚刚恢复健康,必须再静养一段时间,再说眼下格尔利茨干的很不错,所以你也无须为工作上的事情担心。”
施特莱纳的好心加重了齐楚雄的担忧,因为自从格尔利茨代理他的职务以来,他就不断的听说有大批的囚犯开始投向德国人,这些人在格尔利茨的指使下,成立了大大小小几十个组织,这些组织的名称也是五花八门——“思想净化委员会”、“斯拉夫妇女儿童联合会”、“犹太工人协会”等等。但是这些组织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协助德国人对囚犯们进行拉拢分化,很多意志不坚定的人都因为受到他们的诱惑而加入了德国人的阵营,而那些甘心为了自由奉献生命的人也在叛徒的出卖下,落入到盖世太保手中。虽然齐楚雄身在艾德斯瓦尔宫,但是他却能想象到抵抗运动如今的艰难处境。
“我必须离开艾德斯瓦尔宫,去外面详细了解目前的局面,然后再想办法组织地下抵抗运动。”齐楚雄心里拿定主意,便欲继续请求施特莱纳让自己离开。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却意外的听施特莱纳说道:“不过说起来,你也在艾德斯瓦尔宫住了三年的时间了,就算是正常人一直呆在一个地方恐怕也会感到厌烦的,所以我确实应该派人陪着你出去散散心,这一定会有助于你的身体康复。”
施特莱纳的提议正中齐楚雄的下怀,他立刻附和道:“将军,自从我来到雅利安城以来,至今都没有真正搞清楚我生活的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既然您有这个想法,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么你打算让谁陪你呢?”施特莱纳笑着问道。
“就让古斯塔夫上尉吧,”齐楚雄不假思索道:“最好再带上弗兰克、约翰还有阿金霍夫,因为我曾经答应过他们,要带着他们一起去游览整个地下世界。”
古斯塔夫的脸上这时掠过一丝极不自然的表情,虽然他在担任施特莱纳的副官之后,已经公开原谅了阿金霍夫,但是私下里他却从不与阿金霍夫说话。可是现在齐楚雄却打算让他与阿金霍夫一道外出游览,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你的提议倒是很不错,”施特莱纳也认为齐楚雄的建议有些不妥,但是却没有直接拒绝,“只是目前我手头有很多工作都需要古斯塔夫协助,我看不如这样吧,你自己安排好行程和路线,我会通知各地的军政长官负责你的饮食起居,你看怎么样?”
施特莱纳这种安排正合齐楚雄的心意,但是他却摆出了一副很遗憾的表情:“真可惜,要是能见到古斯塔夫上尉与阿金霍夫坐在一起那该有多好啊。”
“以后会有这种机会的……喏,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施特莱纳不愿意让古斯塔夫感到难堪,于是急忙转变了话题。
“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想今天下午就动身。”
……
威廉·凯特尔大街48号门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车龙,雅利安城内几乎所有达官显贵的夫人们这时都聚集在一家名为艾森贝格的礼服店里,这些浑身珠光宝气的贵妇人们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几乎让人很难想象她们距离一场惨败才过去仅仅五年的时间。
“我丈夫这次特意给这个犹太裁缝多加了一百马克工钱,因为下个月的三号是他四十岁生日,届时将会有很多尊贵的客人出席他的生日宴会,所以我必须穿上一件漂亮的礼服,这样才能配得上他显赫的地位。”一位部长夫人提起自己即将到手的礼服,眼神中就露出了女人特有的虚荣心。
“哦,您丈夫对您可真体贴。”一位将军夫人羡慕的说,“当我接到您送来的请柬时,我就希望我丈夫能主动送我一套漂亮的礼服,可是他却告诉我说,如果我嫌自己柜子里的礼服还不够多的话,那么他倒是不介意把自己多余的军装送给我一套。”
“哈哈,您丈夫可真幽默。”贵妇人们爆发出一阵哄笑。
“哗啦。”爱伯斯塔克从礼服店的工作间里走了出来,“对不起,让诸位久等了,你们订做的礼服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试穿一下吧。”
随着爱伯斯塔克的出现,刚才还在大声嬉笑的贵夫人们这时不约而同的都摆出了一副冷漠的表情,她们拿着做好的礼服,三三两两走进试衣间。不过她们倒是很满意爱伯斯塔克的手艺,因为即使最挑剔的人也找不出什么毛病。
“这是赏给你的。”那位部长夫人把一张一百马克的钞票扔到了爱伯斯塔克脚下,“你马上把我的礼服包好,送到我的车上去。”说完她就扭着纤细的水蛇腰走出了礼服店。
爱伯斯塔克望着地上那张钞票,眼神中闪过短暂的犹豫后,便弯下腰将钞票塞到了自己口袋里,他的这个动作很快就招来了一阵无情的奚落。
“瞧他这副德行,真是个贪婪的家伙。”
“是啊,犹太人就是一群吸血鬼,他们的眼睛里只有钱。”
贵妇人们的讥讽在爱伯斯塔克饱受摧残的心灵又撒上了一把盐,但是他却只能强忍住内心深处的痛苦,摆出一副僵硬的笑脸,将一个个贵妇人送出了礼服店,等他做完这一切时,时间已是晚上六点。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捶着酸痛的后背走到礼服店的工作间里,一台崭新的缝纫机旁放着一叠厚厚的订单,虽然他的生意一直都不错,但是他却宁愿抛弃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去换取原本就属于他的自由。
爱伯斯塔克刚刚坐到缝纫机旁,突然听到从店门口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一定又有人来预定礼服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便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门口。
可是短短的一分钟之后,他的疲惫却突然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消失得无影无踪。“齐医生!”他惊喜的扑到齐楚雄面前,“您的身体已经康复了吗?”
“谢谢您的关心,”齐楚雄笑着说,“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所以施特莱纳才允许我出来散散心。”
“这么说您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古斯塔夫上尉把我送来的,原本他还打算一直陪着我,但是我告诉他说,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您了,恐怕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所以他还不如去军官俱乐部和同僚们喝酒跳舞,然后等着我去找他。”
“这么说,我们总算可以畅所欲言的聊聊了?”
“是的,别忘了,我们可是整整三年都没有见过面了。”齐楚雄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他的声音却依然有些颤抖。
“请您等着我。”爱伯斯塔克抹了一把眼泪,急忙在礼服店门上挂上打烊的牌子,然后机警的朝四周观察了一下,确信没有人在监视自己后,这才关上礼服店的门,匆匆回到了齐楚雄身边。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随着礼服店里只剩下了他和齐楚雄两个人,爱伯斯塔克压抑已久的痛苦心情终于有了释放的机会,“自从您遇刺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您……有那么一阵子,我还一直在想……万一您要是听从了上帝的召唤……那我和路易斯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啊……”他越说越激动,似乎是想将这几年来受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好了,您别太激动,来,给我讲讲您这几年都做了些什么。”为了稳定住爱伯斯塔克激动的情绪,齐楚雄拉着他的手坐到了礼服店大厅的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