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永远躲不过去。”齐楚雄心里默默地说着这句话。“弗兰茨,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不会走到同一条战壕里,难道是因为梅克他们的事情吗?”他反问道。
路德维希用沉默做出了回答。
“弗兰茨,我没有办法向你解释我现在的心情,但是发生这样的事情确实令我感到非常痛苦,因为这件事情纯属意外,我没有想到梅克会和别人开这种玩笑……”
“齐!”路德维希打断了他的辩解,“你告诉我,这场悲剧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几句玩笑话才引发的吗?梅克他们说的那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弗兰茨,”齐楚雄努力掩饰住心中的痛楚,“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齐,我从不怀疑我们之间的友谊是某种阴谋的产物,正因为这样,我才想对你提一个我已经想了很久的问题。”路德维希说到此处加重了语气,“齐,请你告诉我,你是发自内心的要和我所生活的这个世界融为一体吗?”
“弗兰茨,你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路德维希固执的说,“因为这对我很重要。”
齐楚雄凝视着路德维希那张憔悴的面孔和他那种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答案的眼神,心里面不由泛起一股伤感,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他从没想过要去欺骗任何人,但是为了拯救那些生活在地狱里的人们,他却不得不在自己的这位好朋友面前继续隐藏事情的真相。
“弗兰茨,我不管你都听到了些什么样的谣言,我只想要你知道,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齐,”路德维希低声叹了口气,“请原谅我会对你提出这样的问题,其实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提醒你,虽然统帅阁下目前对你非常信任,但是暗中还是有无数道眼睛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只要你稍微露出一点在他们看来是不轨的举动,他们就会像一群贪婪的吸血蝙蝠那样蜂拥而至,到时候你就算是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嘴也无法解释清楚自己的行为,一旦你失去了统帅阁下对你的信任,那么死亡的结局也就离你不远了。”
“弗兰茨,谢谢你的提醒。”齐楚雄仰望着头顶上的岩壁,“我想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你说对吗?”
“我不知道……”路德维希痛苦的摇着头,“但是我真的不希望有一天我们两个会站在不同的战壕里,拿着武器试图打烂对方的脑袋。”
齐楚雄的眉头猛地跳动了一下,他沉默良久,才对着路德维希低声道:“弗兰茨,除非是我昏了头,否则我永远都不会用枪口指着你的脑袋。”
“齐,我也和你一样!”齐楚雄这句一语双关的话在路德维希听来却是一种*的承诺,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到了地上,“我们这辈子永远都要做最好的朋友,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风雨都不能摧毁我们的友谊。”
齐楚雄望着路德维希激动的神情,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他心里非常想让路德维希也加入自己的事业,但是他知道至少是在目前,这还是一个难以企及的梦想。
“弗兰茨,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为了消除眼前稍微有些紧张的气氛,齐楚雄及时转变了话题,“我正在设法让施蒂尔和契尔斯卡娅回到雅利安城,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想了一个好办法。”
“什么好办法?”路德维希急忙问道。
“我告诉统帅阁下,我在斯特伦霍芬遇到了一位年轻的中尉,他对正在进行的朝鲜战争有着与众不同的看法,统帅阁下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就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命令我要和他随时保持联系,及时了解他对战局发展的想法……”
“等等,”路德维希忍不住插了一句,“你说的这些和施蒂尔有关系吗?”
“呵呵,亲爱的弗兰茨,你的脑袋真的有些不太灵光了。”齐楚雄笑着说,“实话告诉你吧,那位年轻的中尉实际上就是施蒂尔。”
“什么!”路德维希的眼睛顿时瞪得滚圆,“你的胆子可真不小,这不是明摆着欺骗统帅阁下吗?”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齐楚雄微微皱眉,“我这也是无奈之举,你想啊,统帅阁下当初在赦免施蒂尔和契尔斯卡娅时,可是下了决心要让他们两个一辈子都在斯特伦霍芬过着流放生活,我要是不想点办法的话,他们两个能回来吗?”
“话是这样说倒也没错,但是……”路德维希犹豫的说,“你觉得自己这样做真的可以帮助他们摆脱流放的生活吗?”
“依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一切进展的还比较顺利。”齐楚雄说,“施蒂尔在战略上眼光独到,他不久前对朝鲜战争的预测目前已经成为了现实,眼下正是帝国用人之际,我相信统帅阁下没有理由放弃这块瑰宝。”
“你当真觉得自己能成功吗?”路德维希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如果一个人做任何事情从一开始就想着失败的结局,那么他肯定将会一事无成。”齐楚雄没有丝毫的动摇,“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我必须做到。”
路德维希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上,“很抱歉,”他小声说:“我应该知道你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好了弗兰茨,关于这件事情我只能和你说这些了,请你替我保守秘密好吗?”
“好的。”路德维希认真的点了点头,“真希望能够与他们早一点相聚。”他刚说完这句话,脸色就再度黯淡下来,“只可惜当他们回来时,你的身边却已经少了一个人。”
“弗兰茨,这只是一场意外,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我想葬礼这时差不多也该结束了。”齐楚雄故作平静的转身走向吉普车,但是他却不由自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整个人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颤抖,他这时的心情就像是希腊神话传说中为人类盗取光明火种的普罗米修斯,正在忍受着秃鹰叼食心脏的痛苦。
两人回到了恩特菲尔德的葬礼现场,梅克等人的棺椁已经被掩埋,三块洁白的十字架墓碑在向人们无声的控诉着地下世界的黑暗。一大群囚犯们聚集在葬礼现场久久不愿离去,他们聚在一起,低声为死去的人做着祈祷。埃里克和提比莉亚双双倒在博拉斯尼耶夫的怀抱里,两个孩子肩头在不停地抖动,脸上的泪水已经浸湿了衣裳。
齐楚雄走到墓碑前,望着提比莉亚憔悴的脸庞,不禁想起了自己至今不知流落何方的女儿,他靠近这个对他来说不算太陌生的小女孩身边,轻轻地伸出手想要擦干她脸上的泪水,但是提比莉亚却像是见了鬼一样拼命地朝博拉斯尼耶夫怀里钻去,说什么也不肯让齐楚雄靠近自己。
“这孩子是怎么了?”齐楚雄起初还有些纳闷,但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问题的原因,“唉……”他望着自己身上的黑色军装幽幽的叹了口气。
“齐医生,这两个孩子太可怜了。”博拉斯尼耶夫将埃里克和提比莉亚交给身边的同伴,起身来到齐楚雄身边,“一个失去了哥哥,一个失去了父亲,真不知道他们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是啊,这确实是一场悲剧。”齐楚雄朝着三块墓碑投去了一缕悲伤的目光,接着又问道:“提比莉亚还有亲人吗?”
“没有了,”博拉斯尼耶夫摇着头说,“自从三年前她的母亲被炸死之后,她就一直和索拉相依为命,现在索拉也走了,可怜的提比莉亚……”博拉斯尼耶夫的喉头一阵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既然她已经没有了父母,那就让我来做她的父亲吧。”齐楚雄毫不犹豫地提出了这个请求。
“您要做她的父亲?”博拉斯尼耶夫吃惊的看着齐楚雄,“齐医生,您不会是一时激动吧?”
“不,我是认真的。”齐楚雄说,“我也有一个女儿,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今年也该十岁了,正好和提比莉亚的年龄差不多,而且提比莉亚老是呆在工厂里也不是个办法,这会使她永远无法接受良好的教育,所以我打算把她带到我身边,让她和埃里克还有路易斯生活在一起,我想这样一来,就可以为她尽可能的减少一些父亲去世所带来的痛苦。”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博拉斯尼耶夫经过一番考虑,点头同意了齐楚雄的要求,“您打算什么时候把她带走?”
“我现在就带她走。”齐楚雄环顾左右,见到四周并没有人注意自己,便迅速靠近博拉斯尼耶夫的耳边小声说道:“眼下的局势非常复杂,在没有得到我的指示之前,请您一定要控制住大家的情绪,既不要讨论这件事情,也不要与德国人发生冲突。”
“您放心吧,我一定会控制住大家的情绪,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和德国人发生冲突。”博拉斯尼耶夫说。
“这样我就放心了。”齐楚雄稍稍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他又听到博拉斯尼耶夫对他提出了一个更加令人头疼的问题:“齐医生,梅克说您身边有内奸这件事情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