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了,”叶戈廖夫在极为短暂的沉默后,道:“你说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说,你能把话说清楚点吗?”艾伯特纳闷的问道。
“你真应该和我一起去见见他,”叶戈廖夫一屁股坐在了艾伯特身旁,“原本我一直以为他急着要和我们见面,是因为目前他的处境变得越来越危险,所以需要得到我们的帮助,但是我刚才和他见面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情绪非常不错,甚至还和我聊起了天。”
“?”艾伯特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一开始,我按照你的意思打发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去为我们放哨,但是齐却没有答应我的建议,他说现在军营里根本不可能有人来监视我们,所以没必要让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去为我们放哨。”
“他真是这么说的吗?”艾伯特皱起了眉头。
“没错,他说眼下他虽然还没有搞清楚究竟谁是真正的内奸,但是在他还没有和‘光明天使’取得联系前,德国人暂时还不会对他下手,所以他希望我们最近要保持冷静,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相信他有能力摆脱这场危机。然后,他就和我们一起聊起了天,其中谈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当年发生在战场上的事情,他尤其对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在战场上的经历很感兴趣,不但一直问个不停,而且还埋怨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些事情告诉他。”
“那阿金霍夫是怎么说的?”
“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说那都是些从前的事情了,再说比他英勇的人多得是,所以没必要总是把功劳挂在嘴上。”叶戈廖夫说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晃起了脑袋,“我不反对齐多去了解一下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但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见面的机会,他却把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到没完没了的回忆上,真让人搞不懂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艾伯特听完不由皱起了眉头,但是一时也猜不出齐楚雄这样做的用意。无奈之下,他只好暂时改变了话题,“对了,我和布尔琴科已经在维修车间里接上了头。”
“哦!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叶戈廖夫急忙问道。
“我们谈了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有人在齐的办公室里放纸条这件事情,而他对此事感到非常不安,希望我可以帮助他重新获得齐的信任。”
“休斯,你真的有把握吗?”叶戈廖夫紧张的看着他,“万一布尔琴科真的是德国人安插在齐身边的内奸,那你这样做不就等于是在帮助他对付我们的朋友吗?”
“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布尔琴科绝对不可能是内奸。”艾伯特说,“他已经亲口承认了自己是‘光明天使’的成员,而且从他告诉我的一些事情来看,我们确实没有理由再去怀疑他……”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这个真正的内奸就应该是阿金霍夫了?”叶戈廖夫打断了艾伯特的话,“不!我绝不相信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会背叛自己的信仰!”
“阿金霍夫究竟是不是内奸,这个问题我们一会儿再谈。”艾伯特将两人的争议暂时搁到了一边,“我问你,你和齐刚才除了谈论过去在战场上的往事之外,还谈到过别的事情没有?”
“他告诉我梅克不幸遇害了。”叶戈廖夫叹了口气,“他提到这件事情时,总算是露出了一点痛苦的表情,因为在发生这桩悲剧之前,他甚至还怀疑过梅克就是德国人派来的内奸……”
“这件事情我已经从布尔琴科那里听说了。”艾伯特的语气十分沉重。“不过我想你们的聊天内容应该还不止这些吧。”
叶戈廖夫对艾伯特投去了一缕惊奇的目光,“是的,我们接着又和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谈起了他刺杀布劳恩的经过,据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回忆,他当时先是干掉了一个党卫队军官,从这家伙身上搞到了一把手枪,然后在早上全体囚犯点名时,他趁着布劳恩不注意,便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对着那个恶棍连开三枪……”
“就只有这些吗?”艾伯特没等叶戈廖夫把话说完就急急忙忙的问道:“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齐有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自己的看法呢?”
“当然有了,齐不仅听得全神贯注,而且当他听说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当时距离布劳恩仅有五六步的距离时,他立刻露出了遗憾的表情,他说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的讲述比他在德国人那里听说的要精彩多了,而且他还笑着说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当时一定是太紧张了,否则一个神枪手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失手呢。”
“阿金霍夫对齐的看法有什么反应吗?”
“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当时看上去非常不好意思,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叶戈廖夫极为惋惜的叹了口气,“就差那么一点儿,他就可以干掉布劳恩,这种事情确实让谁想起来都会觉得很可惜。”
“你们的谈话该不会到此截止了吧?”艾伯特紧张的问道。
“我也很想和他多聊一会儿,但是在说完这件事情后,齐就结束了我们之间的谈话。”叶戈廖夫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头,接着又说:“不过有件事情倒是很蹊跷,在我们结束谈话后,齐让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去为我们探路,但是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刚刚离开,他就问我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是不是有一个女儿,我告诉他说,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的恋人在战争中失踪了,后来他又不幸被俘,哪有可能结婚生子呢。”
“那你有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要对你提这个问题?”
“我问了,”叶戈廖夫说,“但是齐说他只是对此感到好奇而已,让我不要多想。”
艾伯特的眉头上这时出现了几道深深的鸿沟,在一番认真的思索后,他突然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该死的!我终于知道齐为什么会在你面前讨论这些事情了!”
“休斯!”叶戈廖夫吓了一跳,“你又想明白什么了?”
“这是齐在暗示我们他已经发现了阿金霍夫的异常表现!”艾伯特激动地说,“你知道吗,自打我从你那里听说了阿金霍夫过去在战场上的经历,再一联想到齐曾经告诉过我们,阿金霍夫是凭借着出色的枪法才被施特莱纳任命为射击训练教官一事,我就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你想啊,一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距离内连开三枪都没有打死要刺杀的对象呢!”
“休斯!”叶戈廖夫争辩道:“再好的神枪手也有失手的时候,这不能成为他被怀疑的理由!”
“你说的这一点我也曾经考虑过,但是据我们从齐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阿金霍夫不但向他隐瞒了自己曾经在刺杀布劳恩之后潜入霍尔海姆军营与我们见面一事,而且他还很少在齐面前谈起刺杀布劳恩的经过,我认为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害怕自己在讲述的过程中露出马脚,所以就故意隐瞒了上述事情!”
叶戈廖夫的脸庞一下子没了血色,他的嘴唇不停地颤抖,“休斯……”他憋了半天才蹦出来一句话:“你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吗?”
“当然不会有错,”艾伯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便将自己的理由继续娓娓道来:“布吕克瑙集中营的防卫非常严密,就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但是阿金霍夫却轻而易举的逃出了那里,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不正常的事情,难道德国人的警卫都是摆设吗?”
“当时现场一片混乱,他完全有可能趁乱逃脱。”叶戈廖夫还在徒劳的辩解着:“而且你别忘了他还杀死了两名德国人,就算那些纳粹们再怎么心狠手辣,恐怕也不会拿自己的同胞来做赌注吧……”
“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这样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确实非常难以理解,但是对于那些没长人心的家伙们来说却是家常便饭,为了实现他们邪恶的目的,他们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叶戈廖夫愣愣的盯着艾伯特,良久之后,他突然一下子抱住了脑袋,“天哪!如果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真的是内奸,那就意味着齐在德国人面前已经毫无秘密可言,我实在不敢想象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艾伯特也沉默了,叶戈廖夫的担忧与他不谋而合,虽然他也认为在齐楚雄没有和“光明天使”取得联系之前,德国人还不会对他们下手,但是该来的事情永远躲不过去,要怎么做才能让这场劫难远离他们,对他来说,这个问题依然没有答案。
“以前我总是说要相信自己,但是现在……”他茫然注视着头顶的天花板,“我们也只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齐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