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施特莱纳喃喃自语,“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坚强的站在我面前……”他的喉头突然感到一阵哽咽,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的统帅,我想您一定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卢泽那双总是能够灵活操纵手术刀的手现在却像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农夫那样笨拙的在胸前摆动着,“我的意思是说,齐医生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是由于击中他胸膛的那颗子弹距离心脏太近,所以我们没有办法取出来,只好把它留在了齐医生体内。”
“你说什么?他还活着!”一股巨大的喜悦如同电流般穿透施特莱纳的全身,他登时紧紧握住卢泽的手,像个孩子似的又喊又跳:“嘿!卢泽,我就知道你是个好样的!今后你想要什么只管来找我,我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
卢泽望着施特莱纳那副手舞足蹈的模样,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我的统帅,齐医生身上总共中了五枪,其中四肢的伤势并不算严重,真正可怕的是那颗击中胸膛的子弹,它距离齐医生的心脏只有零点几毫米,依照我们目前的医学水平,根本无法将它取出,这就意味着齐医生将不得不一直带着这颗子弹活下去,而且他今后也不能再从事任何重体力活,否则稍有不慎,这颗子弹就有可能压迫到他的主动脉血管,造成难以预测的后果。”
“你的意思是说,齐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是今后却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死亡的威胁对吗?”施特莱纳顿时愣住了。
“是这样的。”卢泽重重的点了点头。
施特莱纳心底的喜悦顷刻间就化为乌有,卢泽的诊断如同一把重锤,砸得他几乎喘不上来气,一想到齐楚雄是为了他才落到这种危险的境地,他的心里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那样痛苦。
“卢泽……”施特莱纳低垂着头,声音小的几乎没人可以听见,“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卢泽急忙答道:“不过他现在仍然处于昏迷中,还无法和您对话。”
“我知道了。”施特莱纳点了点头,便在卢泽的带领下走进了手术室。刚一进门,他就看到齐楚雄静静地躺在手术床上,身上插满了输液管,那张往日里总是会露出诙谐笑容的脸庞如今却变得如同一张白纸。这不禁让施特莱纳回忆起了三年前的那一幕——那时齐楚雄刚被古斯塔夫刺成重伤,也是被他亲自送进了这间医院。
“仁慈的上帝啊,请您保佑齐早日恢复健康吧。”施特莱纳努力克制住自己悲伤的情绪,心中默默为齐楚雄做着祈祷。
“我的统帅,”卢泽在一旁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是谁打伤了齐医生?”
“他是为了我才会受到如此痛苦的折磨,所以我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任何关于他的谣言。”施特莱纳的这句话既像是回答,又像是深深的自责。
卢泽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但是却又不敢多问,只好守在施特莱纳身边静候他的吩咐。
“卢泽,你要好好的照顾齐,不能让他的身体发生任何意外,否则我就拿你是问。”施特莱纳说完这句话,就突然扭头向手术室外走去。
“我的统帅,您这是要离开吗?”卢泽慌忙问道,但是回答他的却只有手术室门外走廊里一阵远去的脚步声。
“天哪,”卢泽低头望着昏迷不醒的齐楚雄,“这年头的麻烦事还真多……”
施特莱纳这时已经来到了陆军医院门外,守候在那里的布尔琴科等人刚一见到他,就立刻迎了上去。虽然连续的变故令他们每个人都感到疲倦不堪,但是齐楚雄的生死却始终牵动着他们的心。
“我的统帅!齐医生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布尔琴科焦急地问道。
“他目前暂时已经脱离了危险,”施特莱纳说,“但是最后击中他胸膛的那颗子弹由于距离心脏太近,所以无法取出。”
“天哪!”约翰一下子捂住了嘴,“齐医生是个好人,他不该遭遇这样的折磨!”
“你说的没错。”施特莱纳低着头沉默了一阵子后,又抬起头对这三个人说:“听着,从现在起我暂时解除你们的职务,在新的任命没有下达之前,你们就守在医院里,替我照顾好齐。”
“是!”弗兰克率先做出了回答,“我们一定会做好这件事情。”
“那样我就放心了。”施特莱纳绕过三人,径直上了自己的专车。司机待他坐稳后,便小心翼翼的问道:“我的统帅,您要回艾德斯瓦尔宫吗?”
“不!”施特莱纳粗声粗气的喊道:“去帝国总理府!”
……
罗蒙坐在霍夫曼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神情沮丧的瞅着自己的脚尖,而霍夫曼则伏在办公桌旁一言不发,始终不停的在一张信纸上写着什么。沉默成了这间办公室里的主旋律,尽管这并不是人们想要的。
“总理阁下,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齐楚雄吗?”罗蒙有气无力的打破了沉寂。
“除了这样做,我们暂时还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应付目前的危机。”霍夫曼头都不抬的说,“陆军医院刚才打来的电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齐楚雄伤的虽然很重,但是却依然活了下来,而我们的统帅阁下又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当他看到齐楚雄为了救自己不惜舍弃生命时,他一定不会再去相信您手头的那些证据。”
“都是阿金霍夫这个混蛋坏了我的计划!”罗蒙从沙发上蹭的一下蹦了起来,“我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才搞到了这些证据,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个混蛋竟然临阵反戈,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统帅阁下对我的否定!”
“这不完全是他的错,”霍夫曼说,“这件事情我们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首先阿金霍夫不是心甘情愿的为我们服务,这就注定了他有可能会对我们反戈一击,而且无论我们如何否认,但是齐楚雄身上确实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能够让每一个来到他身边的人都被他深深吸引,进而成为他忠实的信徒,这一点就连我都自愧不如。”
“您的意思是说,我的这项计划倒是没错,只可惜选错了执行者对吗?”
“是的,”霍夫曼说,“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用在阿金霍夫身上真是一点都不假,我们过于看重他对于亲情的留恋,却忘记了他曾经是个受过布尔什维克教育的人,在布尔什维克的理论中,当国家和集体的利益受到侵害时,一个人就应该勇敢地牺牲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
“是啊,当国家的利益受到伤害时,就应该有人做出牺牲!”罗蒙心里压抑的委屈和愤怒因为霍夫曼的这句话而被点燃了,“我为了保护第三帝国和统帅阁下的安全,不惜以牺牲自己人的生命为代价才搞清楚了齐楚雄险恶的计划!但是我们的统帅阁下却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一个讨厌鬼,一个无论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获取他信任的邪恶之徒!可是他为什么从来就没有想过我当初为什么会潜伏到吕贝克身边,难道不是为了他和我们的国家吗?我做到了忠诚和奉献,可是他给了我什么?当众对我进行羞辱,让我成为众人眼中的可怜虫!我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继续活下去的价值!”
罗蒙说这些话也不完全是在发泄,有很多话其实都是他的肺腑之言,霍夫曼自然听出了其中的味道,他迅速在自己面前的那张信纸上签下名字,然后把信纸装进了口袋里,接着才抬起头对罗蒙说:“亚历山大,虽然眼前的局势很糟糕,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世界末日的到来,您应该鼓起勇气,继续为帝国努力工作才是。”
“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工作吗?”罗蒙眼中露出了凄凉的目光:“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落个和吕贝克一样的下场。”
“亚历山大,您太悲观了!”霍夫曼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准备安抚罗蒙一番,但是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位军官紧张的报告:“报告总理阁下,统帅阁下突然一个人来到了总理府,您现在要去迎接他吗?”
“我就知道他会来的。”霍夫曼苦笑一声,便转过身对罗蒙说:“亲爱的亚历山大,现在只能委屈您暂时先回避一下,等我应付完统帅阁下的质问后,再和您商议有关于您今后的工作问题。”
“统帅阁下的火气现在非常大,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让他恢复平静的,您可一定要小心啊。”罗蒙担忧的说。
“放心吧,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霍夫曼让罗蒙躲进了办公室的套间里,然后他自己则快步走出办公室,在走廊里迎接施特莱纳的到来。
大约一分钟之后,施特莱纳阴沉着脸走进了霍夫曼的办公室,“马克西米利安!”他狠狠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瞧瞧你们干的好事!真是让人感到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