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引起德国人的怀疑,齐楚雄特意吩咐爱伯斯塔克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宴。虽然齐楚雄在晚宴上显的兴致很高,一直不停的和大家开着玩笑,但是布尔琴科和弗兰克等人却无心用餐,他们勉强塞了几口食物后,便匆匆告别离去。
由于好久没有和齐楚雄聚在一起,三个孩子在晚餐刚一结束,就急不可耐的围在齐楚雄身边,央求为他们讲故事,齐楚雄很愉快的接受了这个要求,他开始绘声绘色的给孩子们讲起了西游记。孩子们听的如痴如醉,直到客厅的落地钟发出了午夜来临的钟声后,他们才在爱伯斯塔克的催促下,撅着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爱伯斯塔克待三个孩子睡着后,便匆忙回到了楼下的客厅里。“齐医生,”他望着正坐在沙发上沉思的齐楚雄,眼眶里突然噙满了泪水,“请告诉我,您当初吩咐我照顾克劳柏森的目的是不是为了保护我和孩子们不受伤害?”
齐楚雄抬头望了一眼爱伯斯塔克,疲惫的脸庞上露出了一缕淡淡的笑容,“您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齐医生!”爱伯斯塔克的泪水夺眶而出,“自从您受伤入院后,我就一直想搞清楚这个问题,但是又怕影响到您养伤,所以我不得不把这个问题一直藏在心里,但是现在您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他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急促了,“您为什么要把我排除在战斗的行列之外,难道您不相信我也有一颗向往自由的心吗?”
“您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吗?”齐楚雄凝视着爱伯斯塔克。
“是的!”爱伯斯塔克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请您告诉我,如果我们都死了,那么谁来照顾孩子们?”
“这……”爱伯斯塔克顿时哑口无言。
“您知道吗,”齐楚雄望着墙上的一幅油画若有所思道:“当我发现阿金霍夫其实就是潜伏在我身边的内奸时,我的心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天真的认为每一个被我拯救的人都会是忠实的战士,但是残酷的现实却迎头浇了我一盆冷水,如果阿金霍夫没有在最后的时刻幡然醒悟,那么现在我肯定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我并不惧怕死亡,但是像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去却不是我希望发生的事情。”
“那么您今后打算怎么做呢?”爱伯斯塔克在拭去眼泪的同时,也转移了自己的关注点。
“保持沉默,等待机会!”齐楚雄用低沉的声音说出了这八个字。
“这就是您的打算吗?”爱伯斯塔克原以为齐楚雄会说出一套完整的复仇计划,但是却没料到自己只听到了这短短的一句话。“阿金霍夫上尉死得那么惨,难道您就没想过要为他报仇吗?还有那些孩子们,您难道忍心看着他们被德国人从父母身边夺走,然后再训练成一群没有灵魂的奴隶吗?”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现在我们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所以我们只能等待,直到复仇的机会出现为止。”
“天哪,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也许要一年,也许要三年,也许要更长的时间。”齐楚雄说,“这将是一个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但是为了大家的自由,我愿意等下去,而且我希望您也能够支持我的做法。”
爱伯斯塔克攥紧了拳头,脸庞上的肌肉因为紧咬的牙关而呈现出一派波浪般的抽搐,但是这种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愤怒和不甘只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化为了一缕无奈的叹息。
“说吧,我能为您做些什么?”爱伯斯塔克低下了头颅。
“您每天上午先到陆军医院继续为克劳伯森念战报,其余的时间就呆在您的服装店里,替我搜集德国人在私下里对霍夫曼的看法。”
“!”爱伯斯塔克猛地抬起了头,“您这是要……”
“以后您会知道的,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会说。”齐楚雄没让爱伯斯塔克把话问完,“您早点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吧,您刚刚出院,可别累着自己。”爱伯斯塔克对着齐楚雄躬身一礼,便转身去了自己的卧室。
偌大的客厅里这时只剩下了齐楚雄一个人,他用手托着下巴,乌黑的眼眸中翻滚着仇恨的浪涛。“霍夫曼……”他低声念着对手的名字,“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了……”
与散发着一股忧郁气息的里宾特洛甫大街13号不同,艾德斯瓦尔宫这时已经成为了欢乐的海洋,为了排解寂寞和心底一丝莫名其妙的烦恼,施特莱纳特意让部下安排了一场舞会,那些年轻的军官们和他们的女友或妻子随着欢快的乐曲声翩翩起舞,一个个脸上早已看不到战争失利带来的阴影。
施特莱纳没有出现在舞池中央,他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大厅的角落里,手里端着半杯啤酒,望着不远处的一根大理石柱,深蓝色的眼眸中透着一股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忧郁。
“您为什么不去和小伙子们一起跳舞呢?”霍夫曼端着一杯白兰地来到了施特莱纳身边。
“我不喜欢跳舞,”施特莱纳摇了摇头,“这不但浪费我的脑细胞,还让我看起来像是一个已经忘记了战败耻辱的浪荡小人。”
“偶尔的放松其实有助于您更好的思考问题,”霍夫曼笑着说,“再说了,您下令召开舞会,却又声称自己无法接受这种行为,这难免会让人感到无所适从。”
“我的大脑很正常!”施特莱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将酒杯扔到了桌子上,“马克西米利安,你快告诉我,施特尔曼那天晚上到底有没有听到齐楚雄和叶戈廖夫之间的对话?”
“我的统帅,”霍夫曼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您已经问过我无数遍了,施特尔曼那天晚上虽然拍下了齐楚雄和叶戈廖夫会面的照片,但是由于距离他们很远,所以没有并听清他们之间的对话。”
“这么说……”施特莱纳喃喃自语,“他或许并不像阿金霍夫形容的那样完美了……”
当施特莱纳的这句话飘入霍夫曼的耳中时,他的眉毛微微上挑,但是却没有发表意见。
“马克西米利安!”施特莱纳很快就发现了霍夫曼的异样,“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您要我说什么?”霍夫曼平静的反问道:“替您做出判断吗?不,这不是我该做的事情。”
“是啊,你确实不能替我做出判断。”施特莱纳将无奈的目光从霍夫曼身上转移到了自己的脚尖,“我宁愿相信他在我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是这些事情又透着太多的疑点,自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令人头疼的事情。”
“答案总会出现的,”霍夫曼说,“他不是一个能够耐住寂寞的人,我们只要耐心的等下去,就一定会知道他接下来究竟要干什么。”
“也只有如此了。”施特莱纳低声叹了口气,便起身道:“我太累了,就先去休息了,这里就交给你主持吧。”
“请您先等一等,”霍夫曼急忙问道:“我想知道您打算如何解决罗森巴赫的问题?”
“先让他回来,”施特莱纳的眉头微微跳动了一下,“至于安排他干什么,等我想好了再说。”他说完这句话,便拖着沉重的身躯离开了舞会现场,消失在人们敬畏的目光中。
霍夫曼端起酒杯轻轻呷了一口,谁也不知道他此时能否品出这杯酒的味道,总之他脸上的阴沉表情令人很快就能联想到一个始终盯着猎物的屠夫。
“总理阁下。”格尔利茨从舞会的人群中来到了他的面前,“您为什么不去和大家一起跳舞呢?
“听着,”霍夫曼没有回答格尔利茨的问题,而是对他下达了一道命令,“您马上回家准备一下,然后就动身去斯特伦霍芬把罗森巴赫和他的妻儿都接回来。”
“您这是要结束他的流放生涯吗?”格尔利茨对此事多少感到有些惊讶。
“是的,”霍夫曼说,“正式的命令会在不久后和他的继任者一并到达,但是在此之前,您要用最短的时间把他带回来,明白了吗?”
“是,我明白了。”格尔利茨说。
“还有一件事情您也要记清楚,”霍夫曼说,“在路上不要让施蒂尔和他的妻子知道他们能够回到雅利安城的真相,真正的答案将由我来对他们揭晓。”
“是。”格尔利茨说,“我会严格执行您的命令。”
“很好。”霍夫曼点了点头,接着又吩咐道:“您把他们接回来之后,就把他们送到总理府,由我来亲自接待。”
“您打算亲自接待他们?”格尔利茨迟疑的说,“这样不太好吧,您是帝国总理,而他们只是结束流放生涯的犯人……”
“施蒂尔不是犯人!”霍夫曼打断了格尔利茨的话,“他曾经是我的副官,也是我亲自送到统帅阁下身边的人才,我绝不能看着他被齐楚雄牵着鼻子走!”
格尔利茨不再多言,转身回到了热闹的舞池中……
一周之后。
无论时间如何的流逝,遥远的斯特伦霍芬每日依旧接受着冰与火的煎熬,尽管这种生活总是令人不可避免的从心里生出一丝对未来的绝望,但是罗森巴赫和契尔斯卡娅却在这片荒凉可怕的土地上坚强的活了下来,爱情成了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力量,而克劳斯则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眼看着儿子一天天的长大,可是却无法接受像样的教育,罗森巴赫夫妇心里就感到一阵酸楚,但是他们也明白自己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一个奇迹,还有什么资格去提出要求呢。
“嘿!嘿!对!就这样拿着,瞧啊,你可比你们那位整天拿着烟斗的首相看起来精神多了。”疯子罗伯特被送回斯特伦霍芬已经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虽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对于无聊透顶的德国士兵们来说,罗伯特的回归却给他们带来了一丝乐趣。眼下的情形就是这样,三个正在营区入口处执勤的德国士兵让罗伯特拿着一把长长的扫帚,像模像样的扮演起了卫兵的角色。
克劳斯这时就蹲在距离岗哨不远的地方,他看到罗伯特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傻乎乎拿着扫帚任凭士兵们摆布,他不禁笑出了声。
“克劳斯,快,快过来。”一个士兵热情的牵着克劳斯的手,将他带到了罗伯特面前,“瞧,这家伙看起来是不是很可笑啊?”
“不,”克劳斯用天真的目光望着罗伯特,“我觉得他很可怜。”
“为什么?”士兵们都愣住了。
“因为他没有爸爸妈妈,可是我有,所以我可以穿上干净的衣服,可是他却脏得要死。”
士兵们惊奇的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便不约而同的捧腹大笑:“克劳斯,你真可爱,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克劳斯望着哈哈大笑的士兵,又看了看被人像稻草人一样随意摆布的罗伯特,他那幼小的心灵感到很困惑,因为他并不知道在这些士兵们心中没有一个囚犯是值得同情的。
“嘀嘀!”随着两声急促的汽车喇叭声响起在人们耳边,一辆吉普车喘着粗气从山路上跑到了岗哨前,士兵们见状慌忙迎了上去,“停车!我们要检查通行证!”
吉普车停在了士兵们面前,格尔利茨微笑着推开了车门,“我想你们一定不会要我出示通行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