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特曼的话刚一出口,顿时在官邸里引起了连锁反应,先是罗森巴赫与路德维希都瞪大了眼睛,接着布尔琴科和契尔斯卡娅直接皱起了眉头,但是这些人谁都没有汉娜的反应激烈,她在短暂的震惊后,立刻扑到了卡斯特曼面前。
“少校先生!我丈夫真的要去镇压囚犯暴动吗?”从她那种焦急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她其实非常希望这道命令完全是个误会,但是卡斯特曼接下来的回答却给了她更大的打击。
“很遗憾,路德维希太太,您丈夫不但要参加这次军事行动,而且据我所知,他还要亲自指挥一支部队……”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口气过于悲观,卡斯特曼急忙又改口道:“我相信这对于路德维希少校来说绝对是一次展示才华的大好机会,因为那些暴乱的囚犯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以您尽可以在家里安心等待他凯旋的消息。”
“可是我丈夫只是一名军医!”汉娜着急的说:“他从来没有指挥过部队,万一要是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情,谁来替他负这个责任!”
“这个嘛……”卡斯特曼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语言,索性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命令:“罗森巴赫上尉,路德维希少校,这是总参谋部的正式命令,请你们现在就跟我走。”
虽然还没有从震惊中完全醒悟过来,但是罗森巴赫与路德维希却顾不上去考虑在这道突如其来的命令背后所隐藏的秘密,作为军人,服从命令就是他们的天职。
“弗兰茨!”汉娜看到丈夫跟在卡斯特曼身后朝官邸外走去,她仿佛预感到了某种可怕的事情,居然一下子扑过去,在路德维希身后紧紧抱住了他,“我不让你走!求你了,别去……”
“亲爱的,你别这样好吗?我只是去参加军事会议,又不是上刑场,你根本用不着紧张。”路德维希试图让妻子冷静下来,但是汉娜却死死抱住他不放,仿佛自己只要一松手,丈夫就会化为一缕烟尘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见妻子说什么也不肯松手,路德维希无奈之下,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齐楚雄。
“汉娜,我看你还是别拦着弗兰茨的好。”齐楚雄走到两人身边,轻轻抓住了汉娜的手,“他是个军人,不可能整天呆在家里陪着你,所以有时候你也应该学会放手。”
“不!我不让他去!”汉娜的眼泪顷刻间浸湿了路德维希的军装,“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万一他要是死在了战场上……我今后还怎么活下去啊……”
“我想你根本用不着害怕,”齐楚雄安慰道:“弗兰茨是去指挥部队,又不是去带头冲锋陷阵,再说那些囚犯们手里能有什么像样的武器,我敢向你保证,他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亲爱的,我现在又不是马上就要去打仗,而且说不定没等会议结束,囚犯们就已经投降了。”路德维希配合着齐楚雄的劝说,尽量减轻妻子的心理负担,但是紧张过度的汉娜却依然不愿意松开手,一时间,现场的气氛显得非常尴尬。
“克劳斯,过来。”契尔斯卡娅拉着儿子的手,走到了罗森巴赫身边,就在人们都以为她也要哭哭啼啼的不让丈夫出征时,她却俯身抱起儿子,对丈夫温柔的说道:“施蒂尔,你去吧,别为我们担心,我和克劳斯会在家里等着听到你打胜仗的消息。”
罗森巴赫其实一直在担心契尔斯卡娅会和汉娜一样阻止他去参加军事会议,但是却没有想到妻子的做法竟然和他预料的正好相反。“亲爱的,你难道不害怕我会发生意外吗?”他对妻子的言行多少有些难以置信。
“别瞎说。”契尔斯卡娅柳眉微皱,顺手将儿子交到了丈夫怀里,“来呀,克劳斯,快亲亲你爸爸,妈妈相信你一定会给他带来好运气的。”
年幼的克劳斯尚不知战争的残酷,他抱着父亲的脸颊亲了又亲,顷刻间就让一向以坚强着称的罗森巴赫红了眼圈。
“路德维希太太,”卡斯特曼觉得自己也应该站出来说点什么,“作为一名德国军官的妻子,您应该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一切,但是无论怎样,您都应该像罗森巴赫太太那样,始终坚信自己的丈夫一定可以凯旋归来。”
汉娜的手终于无奈的松开了,路德维希来不及向她说声再见,就和罗森巴赫一道跟着卡斯特曼离开了官邸。而留在官邸里的人们这时也没有了食欲,爱伯斯塔克催着三个孩子去了卧室,契尔斯卡娅拉着汉娜的手,在客厅里低声安慰着她,克劳斯和贝克由于早就玩累了,很快就在各自母亲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走吧,反正离他们回来还早着呢,我们还是去喝两杯吧。”齐楚雄给布尔琴科、弗兰克和约翰三人使了个眼色,四个人便一起回到了餐厅。
“齐医生,”布尔琴科刚坐稳就皱着眉头问道:“您为什么要让罗森巴赫和您住在一起呢?这一定会给我们今后的聚会带来很多麻烦的。”
齐楚雄淡然一笑,却没有直接回答布尔琴科的问题。“弗拉基米尔·米哈伊洛维奇,您刚才是不是和他发生冲突了?”
“是的……”布尔琴科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仔细叙述了一遍,齐楚雄听完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齐医生,和您之前猜测的一样,我们要求恢复原职的申请全都遭到了拒绝,照此看来,施特莱纳确实已经对我们产生了疑心。”弗兰克很显然不想让布尔琴科与罗森巴赫之间的冲突继续发酵,于是便巧妙地转变了话题。
“手里没有军队,就像是一头没有牙齿的老虎,什么事也办不成……”齐楚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止了敲击桌面,“也许这就是一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弗兰克莫名其妙的问道。
“别着急,等到他们两个回来以后,我们就知道该不该利用这次机会了。”齐楚雄笑眯眯的端起了酒杯,“来,为了美好的明天,干杯!”
弗兰克等人谁也不知道齐楚雄究竟想干什么,为了得到答案,他们只好一边陪着齐楚雄喝酒,一边焦急的等待着罗森巴赫和路德维希的归来。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罗森巴赫与路德维希终于回到了官邸,但是从他们两人阴郁的表情来看,这场会议开得绝不轻松。
“弗兰茨!”汉娜一看到丈夫立刻扑了过去,“怎么样?你还要去打仗吗?”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路德维希竟然没有回应妻子关切的询问,而是径直走到沙发旁,闷着脑袋坐了下去。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契尔斯卡娅急忙拉住罗森巴赫问道。
“我们接到命令,由我和弗兰茨分别指挥一个营的兵力去镇压暴动,我去乌尔默,弗兰茨去阿森滕堡……”罗森巴赫说到这里时气呼呼的摘下了军帽,“我真搞不懂!霍夫曼总理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这不是把弗兰茨往火坑里推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说的再清楚点吗?”齐楚雄也走了过来。
“这个问题让我来回答吧,”布尔琴科抢在罗森巴赫前面说:“乌尔默地处平原,无险可守,而且生活在那里的绝大多数囚犯都是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平民,只有极少数波兰战俘还有点战斗力,所以那里的暴动很容易就能被平息下去。但是阿森滕堡可就不同了,这是一座建造在山顶上的小城镇,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可供通行,从军事的角度来讲,要想攻下这座小城,只有采取正面强攻的方式,但是生活在那里的囚犯全是拥有丰富防御作战经验的红军战俘,一旦他们决心死守到底,那么进攻方必将为此付出重大的伤亡代价!”
“糟糕的事情还不止这些,”罗森巴赫阴沉着脸说:“根据已经掌握到的情报来看,阿森滕堡的暴动者们从我们的手里抢走了十挺机枪,他们把这些机枪全部都部署在一条不到二十米宽的山路上……”
“我的天哪!”约翰没等罗森巴赫把话说完就喊了起来,“这么窄的路上放了这么多的机枪,要是同时开火的话,那简直就像是刮风一样,就算是上帝也冲不过去!”
“我在会议上一再要求由我去阿森滕堡指挥战斗,可是霍夫曼总理不但说什么也不肯同意,还说什么弗兰茨不能一辈子呆在工厂里,我看这全是些骗人的鬼话!”罗森巴赫气呼呼地喊道:“我看他就是对弗兰茨和齐走得太近感到不满,所以才故意想出这个办法,这样一来,弗兰茨要是在战场上打了败仗,他就可以用这个借口来找他的麻烦了!”
“这可怎么办啊!”汉娜苍白的脸庞上这时连一点血色都看不到了,她惊慌失措抓住齐楚雄的胳膊,“请您赶紧想想办法吧,要不然弗兰茨一定会倒霉的……”
“够了!”路德维希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不就是死在战场上吗!要是他以为这样做就可以把我吓倒,那他可就太小瞧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