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们都认为我这是见死不救,那么请告诉我,你们认为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解决问题呢?”齐楚雄问道。
“您应该直接向施特莱纳讲明采取镇压行动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并且建议与囚犯们举行谈判,通过和平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这样一来,我想就不会再出现阿森滕堡的悲剧了!”布尔琴科说。
“是啊,这个主意听起来非常不错,而且我敢肯定,霍夫曼一定也是这么想的。”齐楚雄说。
“您这是什么意思?”布尔琴科顿时愣住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齐楚雄拍了拍两人的肩头,“走,我带你们去个地方。”说罢,他便率先走出了办公室。布尔琴科和弗兰克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急忙跟上了齐楚雄的脚步。
离开了空荡荡的医院,布尔琴科驾驶着一辆吉普车在齐楚雄的引导下,来到了雅利安城外的一处河滩边。四周一片漆黑,三个人的耳边不停传来豪勒河愤怒的吼声和他们彼此胸膛中的心跳声。
“弗拉基米尔·米哈伊洛维奇,乔恩,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齐楚雄率先打破了沉默。
布尔琴科和弗兰克用沉默做出了回答。
“这里是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的归宿,”黑暗中,齐楚雄的眼角开始闪烁着悲伤的泪光,“德国人就是在这里把他的骨灰扔进了豪勒河。”
齐楚雄的这句话刚一说出口,弗兰克便轻轻的啊了一声,随即便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你们认为是因为我没有去向施特莱纳求情,所以才造成了阿森腾堡和乌尔默的悲剧,”齐楚雄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老了十岁,“但是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那么现在我们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进行面对面的谈话!”
“齐医生,”弗兰克急忙问道:“您的意思是说,乌尔默和阿森滕堡的骚乱其实是霍夫曼事先安排好的圈套,目的就在于引诱我们上钩对吗?”
“也不完全是这样,”齐楚雄说,“因为这场骚乱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是由囚犯们自发组织起来的,但是我却不能排除在他们中间混有德国人的密探,如果我当初同意你们去和囚犯们进行谈判,那么一旦消息走漏,我们就将面临灭顶之灾。”
布尔琴科一时语塞,因为齐楚雄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但是他又不甘心就这样结束自己的质问。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又继续问道:“我承认您的担心并非多余,但是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让我们全力配合德国人的镇压行动,难道您不明白这样做会让很多人失去生命吗?”
“如果这件事情放在从前,那么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去拯救那些可怜的人们,但是自从经历了阿金霍夫的事情后,我突然发现这种做法不但不能改变囚犯们受压迫的命运,反而还使我们处于越来越艰难的境地,甚至是威胁到了争取彻底的自由这一神圣目标的实现,所以在经过一番艰难的考虑后,我才决定改变往日的做法。”
“改变?”布尔琴科牙关咬的咔咔作响,“您所谓的改变大概就是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吧!”
“弗拉基米尔·米哈伊洛维奇,”齐楚雄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刺了一下,“我知道你还在为阿森滕堡的悲剧感到痛心,但是请相信我,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每当想起那些无辜的生命,我就感到非常痛苦……”
“您要是真感到痛苦的话,那为什么还要逼着我们走上战场!”布尔琴科心中压抑已久的愤怒这时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一发而不可收拾,“那些可怜的人们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才拿起了武器,我们作为抵抗组织的一员,本应该帮助他们才对,可是我们却毫不留情的对他们大开杀戒,这种做法和那些法西斯有什么两样!”
“当然不一样!”齐楚雄喊道:“德国人镇压囚犯是为了维护他们的残酷统治,而我们这样做却是为了争取真正的自由!”
“可是您不觉得这种方式非常愚蠢吗?”布尔琴科质问道。
“在你看来,似乎只要我去向施特莱纳求情,那些人就会获得赦免,但是我要说,你错了!”齐楚雄紧盯着布尔琴科的眼睛,“从前我总是认为,每一个遭遇不幸的人都应该获得我的帮助,所以从路易斯开始,我不停的帮助一个又一个囚犯摆脱了死亡的命运,但是这样做却使德国人越来越怀疑我加入他们阵营的目的,于是便有了后来的阿金霍夫事件,虽然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在最后的时刻良心发现,用生命的代价帮助我们摆脱了厄运,但是这件事情却在施特莱纳心上制造出一道深深的裂痕,他开始对我产生了怀疑,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继续采取以前的做法,那无疑将进一步加深他对我的疑心,这会给我们今后发动起义的计划带来非常大的困难,所以我必须扭转这种不利的局面。”
“难道我们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获得德国人的信任吗?”布尔琴科痛苦的追问道。
“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他选!”齐楚雄说,“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霍夫曼的洗脑计划已经在暗中筹划了很多年,他甚至把这项计划视为纳粹帝国再度崛起的唯一保证,所以他绝不会容忍任何人破坏这项计划,而施特莱纳显然也很赞同他的观点,也就是说,乌尔默和阿森滕堡囚犯们的悲惨命运从他们发起暴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即使我们可以想办法帮助他们活着离开战场,霍夫曼也一定会对他们采取极为残忍的报复措施,借此警告那些不愿意交出孩子的父母。”
布尔琴科和弗兰克猛地抬起头看着齐楚雄,从他们那种惊讶的表情来看,他们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既然他们已经无法逃脱德国人的魔掌,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减少他们临终前的痛苦,并且想办法让他们的孩子们活下来,虽然这种做法看起来非常残酷和缺乏人道,,但是在严峻的形势面前,这却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不!”弗兰克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这实在是太残忍了,我们一定会下地狱的!”
“我知道这种方式确实很难让你们接受,但是如果我们不能获得德国人的信任,就意味着我们所有的计划都将无从谈起,在保护少数人的生命和为所有受压迫的人争取自由这两者之间,你们又会做出怎样的的选择呢?别忘了,这可是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用生命为我们争取来的机会,难道我们就只能辜负他的希望吗?”齐楚雄将双手放在布尔琴科和弗兰克的肩头,静静等待着两人给出各自的答案。
三个人就这样一直站了很久之后,布尔琴科突然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枚闪闪发光的苏联英雄勋章,他缓缓走到奔腾的豪勒河岸边,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他用力地将手中的勋章扔进了豪勒河,“请带着这份荣誉去天堂吧!我会永远记住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实现你的心愿,让成千上万受压迫的人获得自由!”
“我发誓!”弗兰克的眼圈也红了,“这笔血债早晚有一天是要被偿还的,那些残忍的刽子手必将被送上绞刑架!”
齐楚雄仰望着头顶上的黑色岩壁,最终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因为对他来说,能够得到战友们的理解比什么都重要……
“弗兰茨,”罗森巴赫在齐楚雄的官邸里大声喊着路德维希的名字,“你和齐联系上了吗?”
“没有,”路德维希摇着头,“但是我想他应该不会有事。”
“医院的竣工仪式上午就结束了,可是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还是没有回来,你说他该不会遇到什么意外了吧?”罗森巴赫明显有些担心。
“施蒂尔,你别瞎说,齐医生一定不会有事的。”契尔斯卡娅朝着丈夫的身上轻轻拍了一下,“赶快去吃饭吧,再过一会儿饭又凉了。”
“对不起,亲爱的,我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罗森巴赫在客厅里踱起了方步,天花板上的一盏水晶吊灯在他身后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令所有的人都感到心神不宁。
当时钟走到晚上十点时,齐楚雄终于回到了官邸。罗森巴赫和路德维希悬着的心这时总算是放了下来。“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罗森巴赫皱着眉头问道。
“哦,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几个政府职员,他们非要邀请我去他们家里做客,我没办法推辞,就只好跟他们去了。”齐楚雄笑着说。
“这帮家伙大概又是想让你在统帅阁下面前为他们争取到更好的职位吧?”路德维希急忙问道。
“算你猜对了。”齐楚雄淡然一笑。
“哼!”路德维希没好气的把头一扭,“我要是你的话就会让这帮势利小人统统滚到一边去!”
“好了,弗兰茨,这种事情见多了也就不奇怪了。”齐楚雄拉着路德维希和罗森巴赫坐在了沙发上,并且还随手打开了一瓶白兰地。
“弗兰茨,你和施蒂尔今天不是去总参谋部接受新的任命吗?”齐楚雄笑着问道:“快告诉我,你们两个的运气怎么样?”
“施蒂尔今天被晋升为了少校,而且陆军总司令魏格纳将军还特意指定由他担任第26步兵团的参谋长,这个步兵团虽然刚组建不久,但是武器装备和人员素质都是一流的,只要训练得当,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我们的主力部队。”路德维希一提起罗森巴赫的新职位,明显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那你呢?”齐楚雄为路德维希倒了一杯白兰地递到他面前,“你在阿森滕堡打了个大胜仗,我想统帅阁下一定会为你安排一个不错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