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烂脑袋那又怎么样?”娜塔莎在弗莱舍尔阴郁的目光注视下显得无所畏惧:“我可不忍心看着一个可怜的孩子受伤害!”
“安德烈耶芙娜小姐,都说女人天生一颗慈母的心肠,我看这句话用在您身上一点都不错。”弗莱舍尔嘴边浮起了一丝既像是讽刺又像是怜悯的笑容:“但是您别忘了,软绵绵的羊羔可训练不出一群凶狠的狮子!”
“但是如果都用现在这种方式来对待他们,只会让他们心中对我们充满仇恨,这样做的后果会更可怕,难道您就没有想过吗?”
“安德烈耶芙娜小姐,看来我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所要采取的方式略有不同罢了。”弗莱舍尔稍稍顿了一下,接着又道:“而且我明显感觉得到您的思想受到了霍夫曼总理的影响,期望用一种不流血的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难道这样想有错吗?”娜塔莎尖锐的反问道。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帝国抚养所内幕的人来说,您有这种想法当然没错,但是我建议您最好先静下心来仔细观察一下,我想要不了多长时间您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建议您这样做了。”
“那么我的观察是否可以从这里先开始呢?”
“很抱歉,这里的孩子们在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后,已经知道了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迎接今后的生活,所以如果您想找到答案的话,那就只有去其他的抚养所了。”
“您是说我必须离开这里?”
“不,您只需要去别的抚养所看上几眼就可以了。”弗莱舍尔稍稍顿了一下,接着又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不过,您必须在我的陪同下才能进入其他的帝国抚养所,否则那里的看守们根本不会让您进去。”
娜塔莎犹豫的看了一眼弗莱舍尔,“我可以让玛利亚陪着我一起去吗?”
“我看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她还要留下来照顾布尔琴科少校的生活,再说这一路上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事情,所以您完全可以放心的跟我走。”
“让我再想想看。”娜塔莎看上去有些举棋不定。
“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您不愿意去的话那就算了,不过从今以后,您最后不要再插手这里的事情。”弗莱舍尔扔下这句话扭头就走。
“请您等一等!”娜塔莎突然抓住了弗莱舍尔的手,“如果您可以保证这一路上您绝不会对我有任何的企图,那我就可以和您一起去。”
“当然可以。”弗莱舍尔忍住心头的狂喜,装出一副冷漠的表情:“请您先回去准备一下,十分钟后我们在大门口见。”
娜塔莎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去准备东西。她刚一回到自己的卧室,玛利亚就紧张的迎了上来:“你们刚才又说了些什么?”
“弗莱舍尔要带我去别的抚养所里看看,所以我特意回来准备一下。”娜塔莎轻描淡写的回应着姐姐的询问。但是她的话在玛利亚看来却无疑是天大的噩耗。“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就要离开我们……我还以为这个时刻不会来的那么早……”她话没说上几句就开始呜咽了。
“为什么要哭泣呢?”娜塔莎此刻出乎意料的选择了坚强:“你和安娜不是答应过我,无论怎样都会永远的支持我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毕竟是我的妹妹啊……”玛利亚越是想控制住情绪,越是难以抑制住伤心的眼泪。
“娜塔莎说得对,该来的时刻总是要来临的,所以你不能在她面前哭泣,因为这会让她更加难过的。”神色凝重的布尔琴科走进了卧室。
“谢谢你的这句话,替我照顾好玛利亚。”娜塔莎留下这句话,就匆匆走出了卧室。
玛利亚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而布尔琴科的心中虽然同样充满了酸楚的味道,但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玛利亚揽入怀中,“相信我,亲爱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娜塔莎来到了布伦登纳抚养所的大门口,弗莱舍尔已经坐在了一辆吉普车里,他一见到娜塔莎,第一个动作就是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分钟,这说明您的时间观念还不错。”
“您是想说我快要迟到了吗?”娜塔莎眉头微皱,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
“不,您想错了。”弗莱舍尔微笑着打开了车门,“我喜欢和守时的人打交道,请上车吧。”
娜塔莎松开了皱紧的眉头,跳上了吉普车,弗莱舍尔发动车辆,朝着他们的目标——位于布伦登纳以东一百二十公里的哈塞尔抚养所疾驰而去。
一路上,娜塔莎和弗莱舍尔之间的话少得可怜,偶尔的几句聊天也仅仅是礼貌性的寒暄,根本谈不上深入的交流,这种怪异的情况令娜塔莎有些紧张,因为她从齐楚雄那里听说弗莱舍尔其实是个非常健谈的人,而此刻他却总是保持沉默,这是否说明正有一个更大的阴谋在等着自己呢?
带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娜塔莎和弗莱舍尔一道来到了哈塞尔抚养所,这座抚养所位于一片人迹罕至的深山中,整座抚养所被高高的围墙严密包围,里面似乎只有很少的照明灯,看起来非常的阴森可怕。
弗莱舍尔将车停在紧闭的大门前,他用力的按响汽车喇叭,几个看守很快就跑出来,打开了大门。
“我们到了。”弗莱舍尔对娜塔莎微微一笑,便驾车进入了抚养所内部。娜塔莎举目望去,只见里面只有光秃秃的硬石地,连一点绿色的影子都看不到,到处都是低矮的营房,看起来就像是一口口棺材。但是就在这座看似阴森的抚养所里,却随处都能看到正在嬉戏打闹的孩子们,他们不停地跑啊跳啊,抚养所里到处都是他们欢笑声。
弗莱舍尔的到来令整个哈塞尔抚养所的看守们都显得很紧张,他们开始试着将孩子们赶到一起,但是很显然,这种努力是徒劳无益的,因为孩子们正玩得开心,根本没人理会看守们嘶哑的吼声。
弗莱舍尔并未急于责备看守们的无能,他先是领着娜塔莎来到了孩子们的住所,这里的情况更为糟糕,地上扔满了玩具,床上的被子没有人去叠,还堆满了散发出汗臭味的脏衣服。而食堂的情形则更为糟糕,白色的地板上遍布着肮脏的脚印,脏兮兮的餐桌上到处都是没有洗刷的碗筷,整个食堂里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酸臭味,一群苍蝇嗡嗡的在人们面前飞来飞去,这场面简直令人作呕。
“瞧瞧你们的成就,这哪里是一座未来的军营,就连过去的集中营也比这里要干净得多。”弗莱舍尔终于忍不住了,他扭头瞪着哈塞尔抚养所的司令,这是一名年轻的党卫军上尉,此刻脸正涨得通红。
“对不起,少校,”上尉难堪的说:“我知道这里的情况不能令您满意,我们一直在尽力,但是却始终不能让这些小家伙们懂得遵守纪律的重要性……”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弗莱舍尔把手一抬:“如果你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让这些孩子们学会军队的那一套制度,我就先把你赶走!”
“少校,这真的很难办到。”上尉两手一摊,颇为无奈的说:“我们接到命令要求把这些孩子们训练成合格的军人,可是却不允许我们虐待这群孩子,而且违反命令的话,还会受到军事法庭的惩罚……”
“瞧见了吧,安德烈耶芙娜小姐。”弗莱舍尔将目光投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娜塔莎:“您所希望采取的方式在这里并不好使,要想让这些孩子们脱胎换骨,有时候就得遵守丛林法则。”
娜塔莎眉头紧皱,眼睛始终盯着地面,而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也很沮丧,这一切仿佛都在预示着她觉得自己错了。
“任何美好的愿望如果不经过现实的考验,那统统都只能是乌托邦的幻想。”弗莱舍尔傲慢的抬起了头,开始对着上尉训斥道:“上面的命令只是不允许你虐待孩子,可没有说过不让你教训他们,都像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是训练出一群合格的军人,我看他们长大后个个都是废物!”
“那么虐待和教训之间的区别又是什么呢?”上尉谨慎的问道。
“只要不出人命,随您怎么做都行。”弗莱舍尔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妙极了!”上尉顿时笑逐颜开,“有您这句话,我就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
“去吧,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弗莱舍尔一摆手,上尉立刻领着一群看守跑出了食堂。
娜塔莎此刻依然低着头,好像并不情愿接受这个事实。弗莱舍尔见状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将手放在了她的肩头:“我们走吧,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恐怕您是无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