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特莱纳宛如一尊雕塑般端坐在办公室里,面前的桌面上分别放着一厚叠疫情报告和那个军用饭盒,除了他自己,很少有人能猜出这两者之间的联系。但是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却突然打断了他的沉思,他犹豫了一下才抓起话筒,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罗蒙激动的声音:“我的统帅,瘟疫已经得到了控制!”
施特莱纳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片刻后,他才缓缓问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您也知道的,起初我们的医生们对这种新型病毒都束手无策,但是副统帅阁下及时找来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而这位医生也没有辜负我们对他的期望,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治疗方法,目前我们正在加紧生产治疗这种病毒的新型抗生素,相信要不了多久瘟疫就会被彻底消除。”
“很好。”施特莱纳继续问道,“这位医生叫什么名字。”
电话的另一端稍稍沉默了片刻,才又传来罗蒙变得谨慎的声音:“这个人其实您也认识,他就是您最早的保健医生米罗·莱希特博士……”
“你说什么!”施特莱纳的眼神里突然冒出了一股愤怒的火焰,但是短短的几秒钟过后,他的脸上就再也看不到任何表情:“告诉莱希特,明天早上我将在艾德斯瓦尔宫接见他,到时候你和马克西米利安也一并参加。”
“是,我马上通知下去,晚安,我的统帅。”罗蒙挂断了电话。施特莱纳沉默良久,伸手将军用饭盒放进了办公桌抽屉里,他的动作非常缓慢,而且手竟然还抖的很厉害……
……
第二天一大早,莱希特和舒尔茨就在霍夫曼和罗蒙的带领下来到了艾德斯瓦尔宫,由于接见时间被定在上午十点,趁着还有一段空闲时间,在征得了罗蒙的同意后,莱希特和舒尔茨来到了宫殿前的花园里。虽然他们早就听说过艾德斯瓦尔宫是整个地下世界里最美丽的地方,但是当两人真正走进这里时,还是像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东张西望,恨不得把所有的景色都装进自己的眼睛里。
“阿尔穆特,这里可真美,要是我能永远留下来那就好了。”一想到齐楚雄这些年一直在享受眼前的美景,莱希特的眼神中就充满了嫉妒的目光。
“博士,您消除了瘟疫对帝国带来的威胁,就凭这一点您就有资格在艾德斯瓦尔宫呆下去。”舒尔茨恭维道。
“这次多亏了你想出这个好主意,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要在那个鬼地方呆上多长时间,只是这样一来,却可惜了贝伦纽夫的那些人……”
“您的心太软了!”舒尔茨打断道:“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觉得您其实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情继续拖延下去,直到瘟疫在各地失去控制后才出手,这样更能显示出您的重要性。”
“现在这样也挺好,至少让人们看到了我的价值。”莱希特说:“说真的,我还是对‘超级浮士德’的使用心存疑虑,因为它毕竟是一种刚研制出来的病毒,我们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控制住它的发展,所以还是见好就收吧。”
“真是太遗憾了。”舒尔茨显然认为莱希特过于谨慎:“本来我们可以成为整个地下世界的救星,可是现在却只有很少一些人知道发生了瘟疫,这就让我们的努力打了折扣。”
“好了,阿尔穆特,只要我们能够回到雅利安城,今后又有什么是我们得不到的呢?”
“也只有如此了。”舒尔茨晃着脑袋,看上去很不甘心。
两个人在花园里幻想着今后荣华富贵的生活,不知不觉中便到了接见的时间。他们跟在霍夫曼和罗蒙身后走进了会客室,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伴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施特莱纳出现在人们面前,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额头上的皱纹也比往日多了许多,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的统帅!”莱希特径直扑到了施特莱纳面前:“自从离开您之后,我的心就一直被忏悔和惭愧所占据,我痛恨自己往日的行径,做梦都在想着有一天能够有机会赎清自己的罪过……”
“博士,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只要你真心实意的为帝国效忠,我想你就可以获得我的原谅。”施特莱纳说。
“我的统帅!”莱希特激动的喊道:“我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您,包括我的生命在内!”
“很好,那就抓紧时间消除瘟疫吧,这是眼下的头等大事,只要做好了,你就会获得应有的奖励。”施特莱纳说。
莱希特刷的一下举起了右臂,“是,我一定尽我所能,绝不让您再为这些事情而烦恼!”
施特莱纳礼节性的点了点头,便对霍夫曼投去一缕复杂的目光:“马克西米利安,这件事情你做得非常好,接下来你要和罗蒙一道继续努力,争取早日消除瘟疫带给我们的不利影响。”
“我的统帅,我和亚历山大一定会竭尽全力,保证在您的生日到来前彻底消除瘟疫。”霍夫曼说。
“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施特莱纳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听到了吧,博士。”霍夫曼扭头看着莱希特,“我已经向统帅阁下保证要在他的生日到来之前消除瘟疫,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您的了。”
“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在那一天到来前消除瘟疫。”莱希特媚笑道。
“那我就等着您的好消息。”霍夫曼微微一笑,便挥手示意莱希特和舒尔茨离去。这两个人刚一走,罗蒙便迫不及待的发表了意见:“您发现了吗?统帅阁下好像对莱希特博士并不是很满意,否则他也不会才说了几句话就结束会面。”
“这一点从他刚走进会客室开始我就发现了。”霍夫曼说:“而且我敢肯定他内心深处其实一直希望刚才站在他面前的人是齐楚雄。”
“只可惜莱希特博士击碎了他的希望。”罗蒙皱起了眉头:“我真搞不懂,统帅阁下为什么会一直对齐楚雄怀有这种特殊的感情?”
“身处高位的人总是特别寂寞,因为他身边的人出于畏惧的心理从来不敢和他过分亲近。但是齐楚雄偏偏并不畏惧统帅阁下,他对待统帅阁下的方式就像对待自己的一位老朋友,而且他还敢于在统帅阁下面前说出一些别人不敢说的话,再加上他又救过统帅阁下的命,当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时,他们两个成为好朋友也就不足为奇了。”
“一位君主是不能有感情的,否则他就保不住自己的位置,但是我们的统帅阁下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像他这样优柔寡断,早晚会出大事情的!”罗蒙担忧的说。
“亚历山大,马基雅弗利关于君主的看法是挺精辟的,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所以就需要我们这些人帮助统帅阁下做出决定,作为帝国总理,您必须时刻牢记住我的这句话。”霍夫曼说。
“是, 我明白了。”罗蒙颔首道。
“关于这件事情的讨论就到此为止,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赶紧消除瘟疫,让帝国的建设早点重新步入正轨,要做的事情很多,所以从今以后我们就没有休息时间了……”
……
1970年10月20日早上9点,贝伦纽夫。
随着新型抗生素被广泛使用,罗登海姆等地相继解除了瘟疫警报,贝伦纽夫的情况虽然已经好转,但是为了谨慎起见,罗蒙决定由莱希特对这里的疫情进行一次全面评估,然后再决定是否解除封锁。
莱希特一周前接到命令后,就和舒尔茨赶到了贝伦纽夫,因为事关自己的前途,两人在组织患者接受检查时特别认真,几乎每一项化验都是由他们亲自完成,而结果也令他们颇为得意——几乎所有的患者都已经康复,而且还把他们视为救世主。
一位老人迈着蹒跚的步伐走进了医院,莱希特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初他曾经为之担心过的那位患者。“您好,您现在感觉好些了吗?”他急忙上前扶住了老人。
“托您的福,我已经痊愈了。”老人对莱希特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只是我身上这些黑斑看样子是去不掉了,不过没有关系,只要还能继续活下去,我就应该去感谢上帝的恩赐。”
“!”莱希特脸色一变,急忙扶着老人躺在了病床上,当老人的衣服被解开后,他和舒尔茨发现那些黑斑果然没有完全退去,看上去就像是一双双愤怒的眼睛,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莱希特和舒尔茨不敢怠慢,急忙为老人做了一次全面检查,不过结果却令两人松了一口气——老人的身体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常现象,而黑斑没有消退的原因很可能是瘟疫带来的后遗症,毕竟这种情况也很常见。
“莱希特博士,我的病已经好了吗?”老人紧张的问道。
“是的,您已经完全康复了,至于这些黑斑可能是后遗症,不过应该不会再对您构成任何伤害。”莱希特笑着说。
“那就好。”老人立刻露出了兴奋地笑容:“自从这里爆发瘟疫以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儿子,现在我终于可以去和他团聚了。”
“是啊,不过您可要记住不要随便对人提起这里发生的事情,否则会给您惹来麻烦的。”莱希特叮嘱道。
“这个我知道。”老人点头道:“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我会告诉人们我得的只是一种普通的肠胃疾病。”
“您能明白这一点就好。”莱希特点了点头,将老人送出了医院。当他再次回到诊断室时,舒尔茨将一份早就草拟好的报告送到了他面前:“博士,看来贝伦纽夫已经具备了解禁的条件,只要您在这份报告上签下字,我们的任务就算是彻底完成了。”
莱希特拿起笔,可是右眼皮却突然开始不听话的狂跳,这顿时让他感到心神不定,似乎是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即将上演。
舒尔茨看到他脸色苍白,急忙问道:“博士,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可能是最近过于疲劳了,只要休息一下就没事了。”莱希特晃了晃脑袋,便提笔在报告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舒尔茨将报告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嘴边随即露出一缕得意的笑容:“博士,从今天起我们的好日子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