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老布劳恩的愤怒,霍夫曼只是在短暂的惊讶后便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奥托,听到你对我用欺骗这个字眼,这实在是太令人难过了。”
布劳恩的愤怒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请您原谅我刚才过于激动……”他再一次低声下气的哀求道:“但是我真的觉得维泽克根本不适合成为帝国未来的统帅……”
“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领袖,我们的元首当年不也只是个维也纳街头的流浪汉吗?”霍夫曼说。
“维泽克根本不配和元首相提并论,万一第三帝国毁在了他的手里,布劳恩家族就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你太谨慎了。”霍夫曼摇着头说:“维泽克是个非常有才华的人,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
“副统帅阁下……”老布劳恩突然间面『色』铁青,豆大的汗珠如同雨点般顺着额头流下:“求您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奥托,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养病,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再来谈好吗?”霍夫曼试图让老布劳恩躺下,然而后者却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放:“少校!我已经不行了,再不说出来怕是没有机会了……”
一声少校顿时勾起了霍夫曼深藏心底的记忆,回想起老布劳恩追随自己的岁月,再看看现如今他那种奄奄一息的神态,饶是霍夫曼这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由感到一丝酸楚:“好吧奥托,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求您答应我……”老布劳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您都要让维泽克和莱因哈特活下去……”
霍夫曼的脸庞微微抽搐了一下,便出人意料的闭上了眼睛。“奥托,”他在自己制造出来的黑暗中喃喃道:“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重症监护室里此刻出奇的平静,当霍夫曼可以聆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奥托!”他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老布劳恩居然瞪大双眼望着天花板,枯瘦如柴的双手向上伸开,仿佛是想在临死前抓住什么东西。
“不……我的上帝!”霍夫曼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为什么你要让他走在我的前面……不,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颗忠诚的心……”
奥托·布劳恩就这样走了,然而他是否听见了霍夫曼最后的承诺却成为了一个『迷』,但是对于一个手里沾满鲜血的人来说,能够在有生之年躺在病床上离开人世其实已经是一种天大的幸运,至于说到他的子孙们,那就只能听凭命运的裁决了。
霍夫曼长时间的伫立在老布劳恩的遗体旁,仿佛一尊由悲伤和沉默铸成的雕塑,没人知道他此刻心里除了痛苦之外还在想些什么,然而当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的走廊里传来时,他却又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莱因哈特带着维泽克的妻子与儿子冲进了病房,然而他们很快便发现了老布劳恩的胸膛已经停止了起伏,莱因哈特努力想要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悲伤的眼泪却依然夺眶而出。
“快!快进去!”当神『色』匆匆的维泽克催促着齐楚雄走进病房时,却发现迎接自己的竟然是家人的眼泪,他顿时像疯了一样扑到父亲的遗体旁嚎啕大哭,“上帝啊!为什么您要让我在这样一个时刻离开他的身边……不!我是个罪人,因为他甚至还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走上成功之路……请您惩罚我这个愚蠢而又无能的儿子吧……”
当维泽克撕心裂肺的哭泣声飘进霍夫曼的耳中时,他的眉头微微一挑,但是很快便『露』出了一丝悲伤的目光。“我的孩子,你父亲走的时候非常安详,并没有承受多少痛苦,我想这对于一个病痛缠身的人来说应该是一个非常美满的结局了,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过于悲伤,毕竟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快打起精神,让我看到一个坚强的你。”
“我还能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除了跟随您的意志四处飘『荡』,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是一个有用的人!”维泽克出人意料的发了一通牢『骚』,但是霍夫曼却并没有生气,而是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一把:“先去处理你父亲的后事吧,其他的事情过些日子我会告诉你答案的。”
维泽克肩头微微一颤,便低着头开始为父亲整理遗容。半个多小时后,他和莱因哈特动身将父亲的遗体送往教堂,而此时病房里只剩下了霍夫曼和齐楚雄。
“亲爱的齐,”霍夫曼用一种非常失落的语气说:“很抱歉让您白跑了一趟,不过我想这应该不会影响到您的心情。”
“不,您错了。”齐楚雄平静地说:“人都已经死了,过去的那些恩怨也就没有必要再提了。”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霍夫曼凝视着齐楚雄从容的脸庞:“您的心态听起来倒是变得越来越平和了,只是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又是一张出『色』的伪装?”
“到了我这个年龄,又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就算看透人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反倒是您应该为自己和这个国家的未来进行一番深思了。”齐楚雄淡然道。
“谢谢您的规劝,但是我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做法。”霍夫曼微微一笑:“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由于埃尔文在帝国军队中表现出了绝对的忠诚与勇敢,为了鼓励更多的人像他一样为帝国效力,我打算送给他一份绝妙的礼物。”
“您要对他做什么?”齐楚雄问道。
“他将被晋升为第六集团军参谋长,并且成为第三帝国来到地下世界后的第一位非日耳曼族裔将军,怎么样,亲爱的齐,难道您不想为自己的儿子感到自豪吗?”
“多谢您对他的关照。”齐楚雄不但没有像霍夫曼预想中那样『露』出惊讶的目光,反而还展示出一丝淡然的笑容:“我想埃尔文肯定也会喜欢这份礼物,不过,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揭穿的,届时我倒想看看您是怎么收拾残局的。”
霍夫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他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齐楚雄——仇恨、愤怒再加上一丝很少有人可以读懂的赞叹,当这一切最终变成一缕挂在嘴边的微笑时,他却只能目送齐楚雄无声的离去……
一周后。
奥托·布劳恩的葬礼举行的肃穆,霍夫曼亲自致悼词,而阿尔伯特则率领帝国『政府』全体阁员向他的墓碑敬献了鲜花。维泽克的悲伤自不用说,但是他心里最关心的还是霍夫曼将如何解释一周前发生在艾德斯瓦尔宫的变故。
葬礼结束后,霍夫曼果然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他在墓地附近的一间酒馆里单独要了个房间,当维泽克怀揣着不安的心情走到他面前时,便听到他用低沉的语气回忆起了老布劳恩生前的时刻:“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你父亲一直是我身边最信赖的人,有时候即使我一言不发,他也能猜测出我的心思,如今他走了,我的心里空『荡』『荡』的,今后恐怕就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才能找到这种感觉了。”
维泽克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还在为那天的事情而生气。”霍夫曼望着维泽克阴沉的脸庞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被『逼』无奈,因为会议开始后,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前和你商量好的对策存在一个很大的漏洞,那就是一旦把你强行推上帝国总理的位置,路德维希和罗森巴赫的支持者们就会发起强烈的反补,他们会质疑你成为帝国总理的合法『性』,甚至是采取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抵制你的政令,这就会使你无法迅速提升自己的威望,而且万一你在任上犯下错误的话,这些人就会趁机把错误无限扩大,在人们心中为你扣上一顶无能的帽子,虽然你可以借助我的力量来压制这些人,但是却并不能让他们心安理得的接受你,假如有一天我离开了人世,那么这些人就会跳出来发动疯狂的反扑,而你的命运也就未卜可知了。”
“这么说,您是为了保护我才这样做的吗?”维泽克半信半疑道。
“是的。”霍夫曼重重的点着头:“让阿尔伯特出任帝国总理虽然看起来很冒险,但是军权却掌握在你的支持者阿尔佩特将军手中,而且武装党卫军也只听从我的号令,这就意味着他只是个光杆司令,而你在成为副总理之后,表面上要对他非常尊敬,但是暗地里却要设法破坏他的施政方针,这样一来,不出一年的时间阿尔伯特就会被搞得焦头烂额,届时只要你能够趁机做出几件漂亮的政绩来,人心就会立刻倒向你这一边,而我也会抓住这个时机『逼』迫他辞职,到时候你就能名正言顺的成为帝国总理,这难道不比你匆忙上台后必须要去面对无数的质疑声要强的多吗?”
“没错!”维泽克顿时大喜过望:“您果然不愧是一位政坛老手,这些道理如果不是我亲耳听到的话,只怕很长时间内都不会想明白的。”
“搞清楚了就好,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想你已经很清楚了吧?”霍夫曼笑问道。
“您放心吧。”维泽克阴阴一笑:“我绝不会让那个和平主义者过上太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