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1月6日深夜。
一辆黑『色』轿车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停在了艾德斯瓦尔宫门前,齐楚雄走进宴会厅,驻足凝视着眼前阔别多年的景象,心头却别有一番滋味。
“在想什么呢?”路德维希在他肩头拍了一把。
“我记得很多年前,我就是站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埃尔文被霍夫曼带走,那时我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而那种痛苦的滋味从那以后便一直没有离开过我。”齐楚雄黯然道。
“我知道你的心情很不好受,但是你也不要过于悲伤,毕竟现在的情形已经和过去不同了,所以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路德维希安慰道。
齐楚雄默默点头,走到宴会厅的角落里找了个位子坐下。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施特莱纳便出现在他面前。
“齐!”
“将军!”
当两位神情激动的老人将手紧紧握在一起时,路德维希惊讶的发现他们的眼眸中都闪烁着激动的泪光,仿佛早已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将军,您老了,要是再过上几年,恐怕我都认不出您了。”齐楚雄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我不老,而且我还要继续活下去,因为我的心愿还没有实现,所以我绝不会向命运低头!”施特莱纳努力挺直腰杆,然而喉咙里却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齐楚雄心头一沉,急忙把住了施特莱纳的脉搏,当他片刻后松开手时,表情却变得格外凝重。
“齐,你又发现什么了?”路德维希慌忙问道。
“没什么。”齐楚雄摇了摇头:“他只是年龄大了,消化系统和呼吸系统都需要进行调理,回头我开几味『药』让他喝下去就好了。”
“没事就好。”路德维希松了一口气:“统帅阁下前两天还和我说他一定要活着回到故乡,所以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满足他的心愿。”
“是啊,我们确实离开家乡太久了,真想早点回去看看那里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施特莱纳感叹一番后,又夸起了阿尔伯特:“最近的事情幸好有阿尔伯特撑着,否则我这把老骨头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站在你面前了。”
齐楚雄眉头微皱,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齐,我们一起去花园里走走吧,好多年了,我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施特莱纳紧握住齐楚雄的手来到了外面的花园里——为了不打扰他们,路德维希选择留在了宫殿里。
施特莱纳在假山下停住了脚步:“齐,你知道吗,其实我的心里现在充满了后悔,因为若是我能够早一点听从你的劝告,不去做哪些违背历史『潮』流的事情,也许我就不会把自己人生中最宝贵的岁月浪费在这个黑暗的地下世界里,现在想起来,过去发生的那一切简直就是场噩梦!假如上帝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那么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走出这座地狱之城,但是很可惜,当我想明白这个道理时已经太晚了,而我的愚蠢也葬送了不少无辜的生命,像我这样的人是上不了天堂的……”
施特莱纳一言未尽便已老泪纵横,而齐楚雄也不由自主的红了眼圈:“将军,您别这么说,现在一切还不晚,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起去战胜困难,不但您可以实现回归故乡的心愿,就连那些饱受压迫的人们也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对,对,我们早就该这样做了。”施特莱纳抹了一把眼泪,接着又道:“我知道失去自由对你来说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但是眼下我暂时还不能公开宣布对你解除囚禁,但是我会以自己健康状况欠佳为由把你留在身边,这样我们就可以像从前一样生活在一起了。”
“您的苦心我懂了。”齐楚雄点了点头:“但是我的遭遇其实算不了什么,而我更希望您可以利用自己在公众心目中的影响力为推动和平而努力,毕竟您的威望绝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我倒是想做些事情,但是情况却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样乐观。”施特莱纳叹了口气:“想必你也知道自从阿尔伯特的父亲『自杀』身亡后,我在幕后支持和平谈判一事就成了公开秘密,如果不是马克西米利安一直在维护着我,恐怕我早就被赶下台了,而且这些年来我一直呆在艾德斯瓦尔宫里很少外出,公众们几乎遗忘了我这个老头子,要说影响力的话,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口头上表达对阿尔伯特的支持……”
“将军!”齐楚雄突然打断道:“既然弗兰茨才是您的法定继任者,那么您就应该设法给予他更多的权力,而不是盲目的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怀疑阿尔伯特吗”施特莱纳吃惊的看着齐楚雄:“不,我了解他,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而且这次如果不是他迅速控制了局势,恐怕我们两个现在都已经去见上帝了!”
“您可以认为是我多疑,但是我觉得权力还是应该掌握在弗兰茨手中为妙,否则万一出了差错,不但和平无望,整个日耳曼民族和人类世界还会再次遭遇一场浩劫!”
“你太小心了,”施特莱纳摇头道:“我老了,弗兰茨也老了,所以眼下我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阿尔伯特身上,而且他的表现也证明了他足以承担起这份责任。”
齐楚雄还想继续劝阻施特莱纳不要过早的将权力交给阿尔伯特,但是后者却决心已定,他只好暂时将诸多的疑问藏进了心里。由于第二天就是施特莱纳的八十六岁生日,按照路德维希的提议,艾德斯瓦尔宫将举行一场盛大的庆祝宴会,侍者们也因此不停地在宫殿的各个角落里忙碌着。
齐楚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虽然已经多年未曾来过这里,然而房间里的布置却和他当初离开时一模一样。他和衣躺在床上,闭目回想着近来发生的一切……恍惚中他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黑暗的洞『穴』,四周阴风阵阵,将他笼罩在一片无垠的恐惧中。前方突然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他急忙朝亮处跑去,然而他很快就发现那是一双魔鬼的眼睛,里面装满了贪婪、狡诈和血腥的目光,但是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因为他看到魔鬼的利爪居然死死地攥住齐格菲尔德,满脸是血的儿子一面痛苦挣扎,一面大声喊道:“爸爸!救救我!”
“放开我儿子!放开他!”齐楚雄像疯了一样的扑向魔鬼,然而他的力量在魔鬼面前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以至于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魔鬼将齐格菲尔德『揉』成了碎片。
“不!”齐楚雄抱着自己的头颅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齐,快醒醒!”随着一声焦急的呼唤,齐楚雄这才发现原来刚才的那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部被汗水湿透。
“你是不是做恶梦了?”路德维希不安的问道:“我听见你不停地喊放开他!放开他!好像是在和什么人做着激烈的搏斗。”
齐楚雄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才让恐惧的心情渐渐平息下来。“弗兰茨,你怎么会跑到我的卧室里来了?”
“你的记『性』可真够差的,”路德维希摇起了头:“别忘了这里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卧室。”
看着路德维希身上穿的睡衣,齐楚雄不禁哑然失笑:“是啊,我们在这间卧室里一起住了那么多年,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
“告诉我,你刚才是不是梦见了埃尔文?”路德维希问。
齐楚雄沉默片刻后,道:“弗兰茨,现在几点了?”
“凌晨四点。”
“我睡不着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好吧。”路德维希感觉齐楚雄似乎有很重的心事,于是便换上衣服和他一起来到了外面的花园里。齐楚雄在一簇郁金香旁停下了脚步,在一番犹豫后,他终于开口问道:“弗兰茨,你能告诉我阿尔伯特的父亲是做什么的吗?”
“我说,难道你不认识克劳柏森将军吗?”路德维希莫名其妙道。
“不,我是想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做什么的?”齐楚雄说。
“他的亲生父亲是陆军上校约翰尼斯·舒伯特,曾经与克劳柏森将军一道经历过斯大林格勒战役,阿尔伯特是舒伯特上校的独子,平时很受舒伯特夫『妇』的疼爱,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舒伯特夫『妇』在阿尔伯特十四岁那年得了重病,为了不让阿尔伯特成为孤儿,舒伯特上校在临终前把儿子托付给了克劳柏森将军,而克劳柏森将军夫『妇』也很喜欢阿尔伯特,一直把他看成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阿尔伯特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在军校里很快就展示出了自己的才华,当时他和维泽克被视为是帝国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但是现在看来,维泽克显然配不上这个称号。”
“舒伯特上校这个人你了解吗?”齐楚雄又问
“谈不上太了解,但是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感觉这个人非常正直,而且他还曾经因为发表同情非日耳曼族裔公民遭遇不公平待遇的言论而受到了盖世太保的调查,所以我不认为他会有什么问题。”路德维希说。
“弗兰茨,也许是我太多疑了,但是我真的觉得阿尔伯特很像我们的一位老对手。”齐楚雄忧心忡忡道。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这个人是谁?”路德维希忙问。
“霍夫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