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终告别仪式的临近,从艾德斯瓦尔宫通往雅利安城大教堂的道路两旁挤满了神情悲痛的人群,沿途许多公寓的窗户上都挂着黑纱,十字路口的高音喇叭里一遍又一遍播放着哀伤的葬礼进行曲。许多和施特莱纳同龄的老兵们茫然注视着头上的“地心之光”,却看不到第三帝国的未来。其他的城市里同样也是一幅惶恐不安的景象,每一座帝国抚养所、每一所军营、每一间『政府』机构和医院……整个地下世界因为施特莱纳的突然去世而陷入到了一种巨大的恐慌中,有些人甚至还因此选择了『自杀』,因为他们认为世界末日已经来临了。
艾德斯瓦尔宫内同样充斥着痛苦的味道。在齐楚雄的一再请求下,路德维希下令整个葬礼的前六天都在这里举行,往日热闹非凡的宴会厅如今被改造成了一座灵堂,施特莱纳依然穿着他临终前的那套服饰躺在水晶棺里接受纳粹帝国军政要员们的祭拜,尽管有很多人在祭拜时都泣不成声,然而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真实的情感存在,却只有上帝才能给出答案了。
为了不给路德维希惹来麻烦,齐楚雄连续六天都只能呆在卧室里默默祈祷施特莱纳的灵魂可以升入天堂,然而随着最终告别仪式这一天的临近,他的心却好像被人套上了一条越收越紧的绳索,勒得他整日都痛苦的喘不过来气。
房门被无声的推开了,当路德维希憔悴的面孔映入齐楚雄眼帘时,他不由心头一颤,却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
“齐,你还有十分钟的告别时间,”路德维希眼眶红红的,“这是属于你的时刻,去吧。”
齐楚雄木然起身,然而他刚走出门外,却又转身回到房间里拿起了那个墨绿『色』的军用饭盒。他把饭盒抱得紧紧的,在路德维希的陪同下来到了空『荡』『荡』的灵堂。一进门他便看到施特莱纳静静地躺在水晶棺里,嘴边还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仿佛就像睡着了一样。
齐楚雄在路德维希的帮助下打开了水晶棺,将饭盒藏到了施特莱纳身边。他伸出颤抖的手,一遍又一遍抚『摸』着施特莱纳僵硬的身躯,而心中的悲痛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一群赶来为施特莱纳整理遗容的化妆师们七手八脚的试图为他换上军装,然而却怎么也脱不下他身上的衣服。眼看距离告别仪式正式举行的时间所剩无几,有人情急之下索『性』掏出剪刀,准备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部剪碎。
“还是让我来吧。”齐楚雄制止了化妆师们的鲁莽举动,他俯下身贴着施特莱纳的耳朵小声说道:“将军,请原谅我们违背了您的遗愿,但是请您放心,无论遇到多少困难,我相信弗兰茨一定能够让您回到故乡。”
化妆师们疑『惑』不解的看着齐楚雄,心想和一个死去的人说这些话还有意义吗?
“你们现在可以工作了。”齐楚雄侧身闪到一旁,然而就在这一刹那,路德维希却看到他的眼角挂着一滴悲伤的泪珠。
化妆师们半信半疑的开始了工作,结果他们却惊讶的发现施特莱纳的身体竟然奇迹般的柔软下来,他们没费多少力气就完成了工作——施特莱纳威严的形象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但是他嘴边那丝淡淡的微笑却已不知去向。
十八名臂缠黑纱的卫兵走进灵堂,在军官的号令声中抬起水晶棺缓缓步出了艾德斯瓦尔宫,他们将水晶棺安放在一个巨大的牵引平台上,上面堆满了施特莱纳生前最喜欢的矢车菊和郁金香,一辆车头前面挂着施特莱纳遗像的重型炮车拉动平台,在数十辆送葬车辆的尾随下驶向教堂。路德维希带领第三帝国的全体内阁成员们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列,他们神情严峻,许多人眼角还挂着泪光。送葬路线沿途每隔二十米就站一名神情肃穆的卫兵,他们身后挤满了那些惶恐不安的公民们。当这些人看到施特莱纳覆盖着“卐”字旗的灵柩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顿时爆发出了阵阵凄惨的哭泣。
由于沿途前来送葬的人太多,而且有些人还试图突破警察的防线伸手触『摸』施特莱纳的灵柩,结果不到十公里的送葬之行足足走了快四个钟头才抵达教堂。卫兵们将灵柩抬进教堂,主教们在胸前不停地划着十字,祈祷施特莱纳的灵魂能够升入天堂。第三帝国的军政要员分居灵柩两侧,在路德维希的带领下向施特莱纳做着最后的告别。
摄像师们架好了机位,为告别仪式的最后一项做好了准备。路德维希在施特莱纳的灵柩前转过身,拿出了一份他亲自撰写的悼词:“第三帝国的公民们,全体国防军和武装党卫军的将士们,今天是我们国家历史上最为灰暗的一天,因为我们不得不怀着悲痛的心情与一位一生都在和艰难的命运做着勇敢斗争的老人说声再见,他深爱着自己的国家,把每一位国民都看成是自己的儿女,他的名字就是钢铁意志与仁慈博爱的完美象征……”
默默聆听悼词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路德维希惊讶的发现霍夫曼居然在阿尔伯特和恩斯特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了教堂,但是他那张苍白的脸庞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早已对这一切感到麻木不仁。
“……他的一生都在为追求和平而努力,因为他知道战争不可能换来我们想要的一切……”路德维希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念完这篇悼词:“作为他的继任者,我会继续遵循他的意志前进,在这个国家里重新建立起公平和正义的秩序,无论是日耳曼人、斯拉夫人还是犹太人和茨冈人,每个人都将获得公平的待遇,现在,你们将成为一项伟大事业的见证者,而上帝也会与我们同在!我的统帅,请您安息吧,我们一定会完成您的遗愿,让每一个德国人从此都能在阳光下自由的呼吸!万岁,施特莱纳!万岁,德意志!”
在阿尔伯特的带领下,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但是霍夫曼却仿佛是受到了这种掌声的刺激,居然用力甩开了恩斯特,一个人蹒跚的走向施特莱纳的灵柩。然而他走着走着却突然摔倒在地上,林德曼和克雷默急忙上前扶起了他,但是他刚一站起来,就固执的摆脱了两人的搀扶,继续一个人歪歪扭扭的走向灵柩,而且当他从路德维希身边经过时,还刻意挺直了腰杆,仿佛是要证明自己依然是一个不可轻视的对手。
教堂里此刻鸦雀无声,人们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霍夫曼一步步靠近灵柩,然而就在他距离灵柩只剩下几步之遥时,他却又一次摔倒在地,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连着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卫兵们跑过来想要扶起他,但是却遭到了他的拒绝。他用手撑着虚弱的身躯,艰难地爬到灵柩旁,当他终于可以隔着水晶棺看清施特莱纳的遗容时,教堂里的空气便压抑到了极点。
霍夫曼呆呆的注视着躺在水晶棺里的施特莱纳,渐渐地,他那张很少有表情的面孔开始像即将垮塌的河堤似的出现了松动,他的嘴唇开始不停地哆嗦,脸颊两侧的肌肉抽搐的如同被疾风横扫的枯草,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滴、两滴、三滴……当冰冷的眼泪终于在他苍白的脸庞上连成一串时,他那已经说不出来话的嗓子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那声音竟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划在玻璃上,顿时令很多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啪!啪!啪!”霍夫曼拼命用手拍打着水晶棺,看起来居然是想唤醒施特莱纳,但是当他发现自己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时,他在绝望之余竟然做出了更加令人无法想象的举动——他用自己的脑袋狠狠撞向水晶棺,那种咚咚的巨响声令人不寒而栗,他仿佛不知道什么叫做疼痛,而且也只有这种惨烈的方式才能让他发泄出心中的痛苦。当他那张被鲜血染红的脸庞与满头披散的白发搭配在一起时,他就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
“快!把副统帅阁下拉下来!”林德曼恐惧的喊叫着。而一群被吓坏了的卫兵们直到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该做些什么,他们死死抱住霍夫曼,说什么也不让他再靠近施特莱纳的灵柩,而霍夫曼嘴里的哀鸣也因此变得更为凄厉,他拼命地对着灵柩摆动手臂,好像是说什么也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
“副统帅阁下!”阿尔伯特冲到霍夫曼面前紧紧按住了他的肩头,“我知道您现在的心情非常痛苦,但是人死不能复活,所以您……”
但是阿尔伯特的话还没有说完,霍夫曼就突然朝他脸上吐了口痰,接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