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硬生生的将自己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一头倒在床上,用被子胡『乱』裹住自己的身体,只给伊万留下了一个背影。
“嘿,你这是怎么了?”伊万纳闷的问道:“难道你对我的到来一点都不感到高兴吗?”
“对不起,伊万,我当然很想见到你,只是我刚刚喝完『药』,胃里有些难受,所以就想躺下来休息一会。”比尔随口编了个理由。
“原来是这样啊,”伊万并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德米雷尔!”他冲门外大声喊道:“你的动作快一点,赶快把我们准备好的礼物带进来。”
“来了,来了。”德米雷尔满头大汗的抱着一厚摞礼盒挪进了病房:“你这个家伙真不够意思,竟然让我一个人抱这么多东西,你就不害怕别人说你是个懒鬼吗?”
“你少来!”伊万扯着嗓子喊道:“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我愿意为购买礼物买单,你就可以无条件的当搬运工,怎么转眼的工夫你就反悔了。”
“我是说过这些话,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一下子买了这么多的礼物,要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自己买单了。”德米雷尔哭丧着脸说。
“这就是占小便宜的下场,”伊万得意洋洋的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和我对着干!”
比尔看着两位好友又恢复了昔日的亲密无间,心中不禁又惊又喜,“我说,你们两个前些日子还在吹胡子瞪眼睛,怎么现在又和好如初了呢?”
“嘿嘿,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德米雷尔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反正我们都已经认识到吵架不好,还是应该像从前一样团结在一起,而且也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自己过上更好的日子。”
“看来一定是埃尔文在科贝尔旅馆发表的演讲起到了作用!”比尔一下子想到了问题的关键:“这下好了,以后我也不用再担心你们两个会打得头破血流了。”
“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你就别再拿我们开心了。”伊万略显尴尬的摇了摇头后,便开心的说:“对了,今天还有个人也要来探望你,我想你要是见到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我可得好好猜猜,”比尔笑眯眯地说:“该不会是一位漂亮的姑娘吧?”
“这回你可猜错了。”阿尔伯特突然微笑着走进了病房。
比尔脸上的笑容突然间凝固了,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去迎接阿尔伯特,只是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注视着对方。站在一旁的齐楚雄心里捏着一把汗,因为比尔接下来的反应将决定他是否能够彻底摆脱阿尔伯特的控制。
尽管阿尔伯特已经感觉到了来自比尔内心深处的冷漠,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却并未散去:“比尔,我在来的路上还一直担心你的身体,但是伊万和德米雷尔却告诉我说通过齐医生的精心诊治,你已经有了康复的迹象,起初我还不敢相信,但是看到你现在的模样,我总算是可以把心放下了。”
“谢谢。”比尔的反应异常冷淡,而这立刻招来了伊万和德米雷尔困『惑』的目光。
“我知道你在怪我没有早点来看你,”阿尔伯特走到了比尔身边:“我承认这确实是我的疏忽,但是请相信我,其实我一直都在祈祷你能够早日恢复健康。”
“即使您不来看我也没什么,”比尔继续着自己的冷漠:“作为一个随时都会去见上帝的人,我倒觉得像现在这样活着也挺好,至少我可以静下心去好好回忆自己的过去。”
“为什么不想想未来呢?”阿尔伯特说:“你过去不是一直盼着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吗,怎么现在又放弃了呢?”
“我的命运其实早就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比尔的眼眸中『露』出了一丝凄凉的目光:“只不过是我天真的以为我会改变这种现实,不过现在好了,在我去见上帝之前,我总算是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生活了。”
比尔这种明显带着指责的语气令伊万和德米雷尔都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而齐楚雄也觉得比尔的情绪有些失控了,毕竟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激怒阿尔伯特并不是一种合理的选择。
“对不起,总理阁下。”齐楚雄站了出来:“比尔这些天一直在接受化疗和大剂量的『药』物治疗,导致他的身体和精神上都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所以在和旁人交谈时总有些冒失,请您不要见怪。”
“这个我能理解。”阿尔伯特点了点头,便伸手整理起比尔随意盖在身上的被子:“你呀,都是个小伙子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乱』蹬被子,要是感冒的话,看你还怎么出院。”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比尔听到这番话时,本来已经对阿尔伯特充满戒备的心灵突然为之一颤,而他的思绪也不由自主的回到了遥远的从前——在艾伦纽特抚养所那段痛苦的岁月里,正是阿尔伯特用这些最普通不过的叮嘱帮助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黑暗的夜晚。
阿尔伯特替比尔盖好了被子后,便扭过头对齐楚雄笑道:“齐医生,比尔这孩子从小就有睡觉时爱蹬被子的『毛』病,我害怕他这样会把自己弄感冒,所以经常半夜里去给他盖被子,只可惜他却一直没能改掉这个『毛』病,后来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总是记不住我的提醒,结果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只要您天天出现在他身边,他就再也不会害怕黑暗了。”德米雷尔抢着替阿尔伯特做出了回答,接着又不无遗憾的拍着脑门说:“只可惜我当初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然大家一定会说我才最像是您的儿子。”
“没错,您对待比尔简直就像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伊万羡慕的说:“记得有一次比尔突然患了急『性』阑尾炎,急需送往雅利安城动手术,可是抚养所里的唯一一台汽车正好出去拉给养了,眼看他疼得在地上直打滚,您二话不说就背着他一口气跑进了雅利安城,这才让比尔又捡了一条命。”
“比尔倒是保住了命,可是您刚一跑进医院就累昏了过去,想想也是,让一个人背着四十五公斤重的东西一口气跑上十几公里,不累倒才怪呢。”德米雷尔叹了口气,眼圈居然红了。
齐楚雄此刻对比尔投去了一缕凝重的目光,然而他很快便发现后者的眉宇间已经笼罩了一层深深的忧郁,他立刻意识到如果自己不能阻止德米雷尔等人继续回忆往事,一旦比尔再次陷入亲情的枷锁中不能自拔,那么自己先前的努力就会化为泡影。
“伊万,德米雷尔,我知道你们很想和比尔好好聊聊,但是他现在的身体还处于治疗阶段,所以不能和你们交谈太长时间,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你们先回去吧。”齐楚雄说。
“好吧,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伊万和德米雷尔对比尔叮嘱了一番后便先行离开了病房,但是阿尔伯特却始终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离去的迹象。
“总理阁下,请您也回去吧。”齐楚雄稍稍加重了语气:“等到比尔的病情彻底稳定下来以后,我会及时通知您的。”
面对齐楚雄委婉的逐客令,阿尔伯特脸上并没有任何『露』出任何不悦,他俯下身轻轻握住了比尔的手,“好好养病,不要去想其他的事情,只要有机会,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尽管这只是几句最简单的问候,但是当一股久违的温暖从掌心传递到比尔心灵深处时,他却忍不住抬起头望着阿尔伯特,然而他很快便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阿尔伯特的眼神中居然没有了往日藏在面具后面的冷酷与『奸』诈,却多出了一道像阳光般温暖的目光,而这种目光对他来说简直再熟悉不过了——在帝国抚养所那些黑暗压抑的岁月里,无论他受到了多少伤害,只要能被这温暖的目光看上一眼,他就能立刻将所有的痛苦都抛到脑后。
比尔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突然间崩溃了,原本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看穿了阿尔伯特的真面目,甚至可以毫无顾忌走上一条与对方彻底决裂的道路,然而当阿尔伯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痛苦的发现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摆脱过亲情的枷锁。当悲伤的眼泪如期而至时,他终于忍不住扑在阿尔伯特的怀里痛哭失声。
“别难过了,都怪我不好,要是我能够多关注一下你的健康,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阿尔伯特试图用慈祥的语气来安慰比尔,然而自己的眼圈却先红了。
尽管齐楚雄一直在试图从阿尔伯特的眼神中寻找到一丝做作的痕迹,然而他却惊讶的发现对方那种清澈透明而且还带着一丝忧郁的眼神和不久前的阿尔伯特简直判若两人,一时间他不由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中——难道阿尔伯特此刻是真情流『露』吗?但是对于一个只想要利用比尔来替自己卖命的人来说,这种类似于父子般的感情是绝对不会存在的。
阿尔伯特仿佛是读懂了齐楚雄内心深处的疑虑,他安抚好比尔后,便转过身对齐楚雄说:“齐医生,我能和您单独谈谈吗?”
齐楚雄点了点头,便和阿尔伯特一起来到了医院后面的小花园里。不知名的花朵在他们身边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然而他们谁也无心欣赏,都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对方。就这样过了很长时间后,阿尔伯特才用一种非常疲倦的语气打破了沉默:“齐医生,您想过自己的未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