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0月31日上午10点,霍尔拜因外围阵地。
尽管作战部队早已配置了先进的战场指挥系统,但是沙伊德曼却依然习惯于亲临一线指挥作战,这里面固然有观念的问题,但是更多的却是他觉得自己身为一军之长,如果总是躲在后方坚固的工事里指手划脚,那只能让士兵们以为自己是不敢面对炮火的懦夫。
“报告!”作战参谋将最新的战况送到了他面前:“第九集团军和第十七集团已经分别攻克了托伊布纳和布鲁门塔尔,眼下党卫军在这条战线上的突破口仅剩下了不到五公里,虽然目前‘施特莱纳’师与‘骷髅’师还在继续死守桥头堡阵地,但是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我军肯定将在未来的24小时内彻底封闭包围圈,眼下除了担任后卫部队‘警卫旗队’师与‘帝国’装甲师之外,我军还困住了至少十五万党卫军部队,接下来只要第九集团军和第十七集团军能够封闭住突破口,这第一仗我们就赢定了!”
“局势虽然很好,但是你也别忘了我们的对手可是一群视死如归的家伙,所以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沙伊德曼提醒道。
“说得对!”齐格菲尔德突然走进了司令部:“只要敌军没有被彻底消灭,这场演习就得继续打下去!”
“您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沙伊德曼急忙迎了上去。
“我很担心雷德尼茨将军会抢在突破口没有被彻底封闭之前将部队全部撤出去,所以便决定到前线来实地视察,希望这样做没有干扰到您。”齐格菲尔德略显歉意道。
“您要是能亲自指挥这场战斗那就太好了。”沙伊德曼高兴的说:“眼下我正准备与维茨拉尔将军一道发起一轮新的攻势,争取一口气吃掉‘警卫旗队’师和‘帝国’装甲师。”
“很好。”齐格菲尔德点了点头,又道:“不过这两个师的战斗力不容小觑,所以您和维茨拉尔将军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放心吧,这两个师目前已经被我军分割包围,彼此间已经无法形成有效的联系,而且他们的给养也已经断绝,只要我们再狠狠地给他来上一下,他们就会像熟透的果子一样掉下来的。”
十分钟后,第十六步兵军与第十八装甲军又发动了一轮新的攻势。尽管困守在霍尔拜因的党卫军部队仍在负隅顽抗,但是气势上却明显弱了下来。两个多小时后,霍尔拜因便被攻克,“警卫旗队”师与“帝国”装甲师遭遇重创,除去少数部队逃脱之外,绝大多数官兵不是被俘就是被判阵亡。
沙伊德曼和维茨拉尔带着喜悦的心情邀请齐格菲尔德视察阵地,三人肩并肩走进了这座硝烟弥漫的小镇,他们看到道路两旁的房屋绝大多数都已被炮火夷为平地,一辆辆被摧毁的坦克和装甲车冒着刺鼻的黑烟,许多被俘的党卫军官兵神情沮丧的向他们不久前的进攻方向走去,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手中却没有了武器。
尽管胜利带来的喜悦令人陶醉,但是当齐格菲尔德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排蒙着白布的尸体时,他那双乌黑而又刚毅的眼眸中却『露』出了一丝哀伤的目光:“这些都是我们的部下吗?”
“不完全是,”沙伊德曼摇了摇头:“参演双方的阵亡官兵都在这里。”
“我知道您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但是截至目前为止,我们的演习伤亡人数还在控制范围之内。”维茨拉尔在旁『插』了一句。
齐格菲尔德轻轻地叹了口气,便俯下身揭开了一具尸体上覆盖的白布,这是一个年轻的党卫军士兵,看起来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但是他的死状却很恐怖,脸上的五官几乎完全变形,双手也被折断,仿佛临死前是在和什么人做着殊死的搏斗。
“我们是在一座战壕里发现的他,”沙伊德曼说:“当时他和我们的一名士兵遗体死死缠在一起,两人都用力掐着对方的脖子,看起来生前一定是发生了非常激烈的肉搏战,为了把他们的尸体分开,我们不得不掰断了他们的手臂关节。”
“他们本来是应该在战场上同心协力为国征战的,可是现在却要像仇人一样互相厮杀……”随着齐格菲尔德的一声叹息,现场顿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狗杂种们!快给我滚出来!不然我们就要用了!”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高声叫骂。
“这是怎么回事?快去看看!”齐格菲尔德急忙催促部下们去打探究竟。几分钟后,莱克斯特迅速跑到他面前说:“报告司令官阁下,我们的人刚刚发现在一座工事里躲着一群敌军官兵,但是他们说什么也不肯出来投降。”
齐格菲尔德眉头微皱,“走,去看看!”
一行人迅速来到了霍尔拜因小镇中央的一座教堂附近,一大群国防军官兵将一座工事围得水泄不通,站在最前面的几名火焰喷『射』兵咬牙切齿的盯着工事出口,似乎是想立刻把藏在里面的人化为灰烬。齐格菲尔德急忙让官兵们暂时退到了一边,而他自己则对着工事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我是第六集团军司令官齐格菲尔德,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刻放下武器投降,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工事里沉默了片刻,突然传来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我们可以放下武器,但是你们不许玷污将军的遗体!”
“将军的遗体!”沙伊德曼和维茨拉尔吓了一大跳,而齐格菲尔德也变得面『色』凝重:“我答应你们的要求,请马上出来吧。”
一群蓬头垢面的党卫军官兵从工事里『露』出了头,他们身上的军装已经烂成了布条,『露』出了身体上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口,硝烟熏黑了他们的脸庞,但是却掩饰不住从他们眼角滑落的泪珠。当走在最后面的四名官兵把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轻轻放倒在齐格菲尔德脚下时,这些党卫军官兵便全部跪倒在这具尸体旁痛哭失声。
沙伊德曼心急火燎的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当卡希尔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顿时捂住了眼睛:“我的天哪,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围拢在现场的国防军官兵们似乎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居然全都陷入了沉默,但是几秒钟过后,他们却突然爆发出一股雷鸣般的欢呼声。
沙伊德曼和维茨拉尔都惊讶的注视着部下们这种令人心悸的表现,而那些党卫军官兵们则纷纷『露』出了仇恨的表情,现场只有齐格菲尔德一人还保持着平静——他知道这种欢呼并非是针对卡希尔,而是对多年来遭遇不公正待遇的一次集中发泄。
待到欢呼声渐渐平息后,齐格菲尔德才从部下们手中接过一条干净的『毛』巾,俯下身擦拭着卡希尔脸上的血痕,但是当他的手在不经意间拂过对方的胸膛时,脸上的表情却突然间凝固了,紧接着他又迅速闭上眼睛握住了卡希尔的手腕。这一连串的动作把沙伊德曼和维茨拉尔给搞糊涂了,然而还没等两人回过神来,就看到齐格菲尔德从地上一跃而起:“快叫医护兵卡希尔将军还活着!”
那些刚才还痛哭失声的党卫军官兵们这会儿全都愣住了,他们傻傻的看着齐格菲尔德,半天后才有人如梦方醒般喊道:“我的上帝,这是真的吗?”
“我干嘛要和你们开这种玩笑!”齐格菲尔德为卡希尔做起了人工呼吸,而随后赶到的医护兵又手慌脚『乱』的将他抬上一辆战地救护车,一尖啸着奔向战场医院进行抢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沙伊德曼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们不是说卡希尔将军已经死了吗?但是他怎么又突然活过来了?”
“我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名党卫军中尉困『惑』的解释道:“将军当时被一枚炮弹的碎片击中,很快便没有了呼吸,布劳恩中尉吩咐我们保护好将军的遗体,然后自己去找参谋长传达将军临终前下达的命令,但是他刚走没多久,你们就打了进来,结果让我们连转移遗体的机会都没有捞着……”
“幸好你们没有跑掉,不然卡希尔将军恐怕就真的没命了。”齐格菲尔德说:“记得小时候我父亲曾经对我说过,人有时候会因为一口气突然上不来而陷入一种假死状态,大概卡希尔将军就是这种情况吧。”
“看来有个当医生的父亲还真是件好事。”维茨拉尔起初一乐,但是当他看到齐格菲尔德眼眸中『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目光时,他慌忙又改口道:“当然了,在我们眼中,您和自己的父亲绝对不是同一类人。”
“将军先生,您为什么要救卡希尔将军?”党卫军中尉突然对齐格菲尔德问道。
“我救他难道还需要理由吗?”齐格菲尔德淡然笑道。
中尉一时语塞,好半天后才难为情地说:“难道您就没有想过这是一个消灭对手的好机会吗?”
“很抱歉,中尉,我只能说你这种想法非常愚蠢。”齐格菲尔德摇着头说:“首先这只是一场演习,而不是什么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的战争,其次即便是从对手的角度来讲,对一位身负重伤的将军伸出援手毫无疑问将是普鲁士骑士精神的体现,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卡希尔将军也好,还是我和你也罢,既然我们都是德国军人,同样都肩负着保卫国家的重任,那么为什么非要为了一些本来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谈的矛盾而大打出手呢?”
中尉诧异的望着齐格菲尔德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对不起,将军先生,为什么我从您这里听的话和雷德尼茨将军对我们讲的话完全不同呢?”
“因为他是雷德尼茨,而我是齐格菲尔德。”齐格菲尔德说完这句话,就丢下一脸『迷』茫的中尉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