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菲尔德惊讶的看着布赫霍尔茨,片刻后却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这种话好像不应该从您嘴里说出来……”
“没错,我目前的身份确实不适合说这些话!”布赫霍尔茨激动的喊道:“但是作为你昔日的老师,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不能只会打胜仗,而是在战局不利时也应该有勇气去面对最残酷的结果!”
齐格菲尔德从椅子上缓缓起身,用一种疲惫不堪的目光扫视着身边那一张张期待的面孔。“我懂了。”他的语气依然低沉,“维茨拉尔将军,请您立刻指挥部队向沙伊德曼将军靠拢,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从三面被围的困境中解救出来,然后我们再向东撤退,只要能够与哈斯德菲将军的预备队汇合,我就有办法稳定住局势。”
维茨拉尔二话不说就冲出了司令部,而博洛宁根也利用他手头为数不多的通讯设备指挥着天空上的战鹰做着艰难的战斗。不知不觉中,24小时便过去了,当一脸土灰『色』的沙伊德曼在满身硝烟味道的维茨拉尔陪同下走进司令部时,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我们已经完了!”
“您还剩下多少兵力?”齐格菲尔德不得不提出了这个看似多余的问题。
“和我一起撤下来的只有不到一个师,其他的部队都已经失去联系了。”沙伊德曼说完这句话便抱住了脑袋。
“还好,至少没有全军覆没。”齐格菲尔德苦笑道。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维茨拉尔紧张的问道。
“立刻向东撤退,一定要突破敌军在富尔达河畔的包围圈,并争取与预备队会师,但是在此之前后卫部队必须先炸毁阿贝尔河上的桥梁,否则他们很难挡住敌军的追击。”
对于军人来说,胜利时迎着枪林弹雨的冲锋其实并不可怕,因为那时的他们心中充满着成功的喜悦,而真正令他们感到恐惧的是失败时痛苦的撤退,那是一种既看不到希望,又不知道苦难何时会结束的傍徨。
第六集团军眼下正在经历这样的痛苦,伤兵们被人抬在担架上发出痛苦的,狭窄的浮桥上挤满了坦克与火炮,所有的人都有气无力的向着不久前还充满希望的出发地行进,然而当后方飞来的炮弹在身边掀起巨大的水柱时,本来就没有多少秩序可言的队伍便更加慌『乱』了,成箱的弹『药』被随意丢弃在河边,坦克手们抛弃了挤在桥上一动不动的座驾,与步兵们争抢着卡车上为数不多的座位,就连宪兵的怒吼与威胁这时也不再起作用了。人们度过了一个灾难般的夜晚,他们几乎没有停下来喘气的机会,因为雷德尼茨的装甲铁骑正在无情的碾碎着他们稳住阵脚的希望,第六集团军几乎丧失了全部的辎重,然而当他们好不容易才撤回到富尔达河畔时,迎接他们的却是更大的噩耗。
第九集团军和第十七集团军在党卫军猛烈的攻击下全线崩溃了,将军们失去了对部队的控制,只能任凭他们像无主的羊群般四散奔逃。失败如同瘟疫,顷刻间便传染到了哈斯德菲的预备队,这位舒伯特的忠诚部下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他一面将马沙尔失守的消息传播出去,一面又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下令部队全面撤退,而武装党卫军此刻宛如凶狠而又具备高度纪律『性』的狼群,对这些残兵败将们进行着毫不留情的绞杀。
路德维希一动不动的盯着电脑屏幕,原本在那上面还势不可挡的齐格菲尔德集团军群此刻却变成了一个个被蓝『色』包裹的小红点,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却感觉到手心渐渐失去了温度。
“我看这场演习已经分出胜负了。”林德曼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站了起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请您下令双方停火吧。”
将军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路德维希身上,然而他们迎来的却只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您该作出决定了,否则只会造成更多的伤亡。”林德曼加重了语气。
“我看还是再等等吧。”罗森巴赫突然挡在了林德曼与路德维希之间:“虽然局势对埃尔文非常不利,但是我却想看看他究竟能不能应对如此危险的局势。”
“您很不甘心对吗?”林德曼问道。
“不,”罗森巴赫用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盯着林德曼的眼睛:“我只是对有些事情感到好奇,比如说,眼前的这场大溃退就来的非常突然。”
“您这是什么意思?”林德曼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难道是怀疑我在里面捣鬼吗?”
“我们能坐下来继续观战吗?”罗森巴赫并没有回答对方的质疑。
林德曼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便一声不吭的回到了座位上。
“先生们,好戏也许这才刚刚开始,所以我希望你们最好和我一样安静的看下去。”罗森巴赫大声喊出这番话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从后面看去,他的背影恰如挡在路德维希身边的一座山峰。
没有人敢于对罗森巴赫的意见提出反抗,而路德维希悬着的心也暂时放了下来,可是他也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如果齐格菲尔德不尽快扭转战局,那么局势就将变得无法收拾……
1995年1月8日,凌晨3点。
经历了连番苦战后,第六集团军终于在距离富尔达河畔以东50公里的一处凸起的丘陵上建立起一条临时防线,好不容易停下脚步的官兵们纷纷倒在阵地上进入了梦乡,而齐格菲尔德却依然睁着通红的眼睛焦急的等待着被派去联络失散部队的军官们带回消息,然而他却不知道在第九集团军司令部里此刻正发生着一场激烈的争吵。
“我们不能再茫无目的的逃跑了!”科勒尔在克奈普面前激动的挥舞着拳头:“应该派人去和集团军群司令部取得联系,只要能够形成统一有效的指挥,扭转目前的局势就不是一句空话。”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要先撤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才能想办法与集团军群司令部取得联系!”克奈普铁青着脸说。
“算了吧!”科勒尔喊道:“眼下没有什么地方是真正安全的,而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与大部队汇合!”
“说得倒容易,可是做起来就难了!”克奈普反驳道:“眼下我们与集团军群以及友邻部队的通讯被完全中断,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敌军在我们附近,如果盲目出击,只怕还没有找到大部队,自己就先被干掉了!”
“您还没有去尝试怎么就知道会被敌人干掉!”科勒尔继续高喊道:“我们应该采取坚决有力的反击,而不是像乌龟一样缩起脑袋等着被人踢烂坚硬的甲壳!”
“您越来越过分了!”克奈普阴沉着脸吼道:“从现在起我禁止任何人再提起发动反击这件事情,违令者一律送上军事法庭,您听明白了吗!”
科勒尔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到了自己的司令部,作为一个有着超过三十年军龄的老兵,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一片大好的局势会突然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但是更令他寒心的却是克奈普那种胆小怕事的作风——虽然第九集团军在党卫军的猛烈攻击下败下阵来,但是所辖的九个师当中至少还有一半的部队已经恢复了秩序,如果能够利用手头这支有生力量发起反击,那么扭转战局还是大有希望的,然而克奈普竟然选择了一种被动挨打的战术,这着实令人无法忍受。
“唉!”科勒尔越想越心烦,不由抓起身边的一个酒瓶摔了个粉碎:“妈的!你这样做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
“瞧,他们已经为齐格菲尔德的狂妄自大受到了惩罚,三个集团军现在已经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而我们拿下他们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库尼贝特望着电脑屏幕上一片大好的局势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现在还不到庆祝胜利的时刻,”雷德尼茨倒还清醒:“虽然敌军的绝大多数建制都已经被打『乱』,但是他们仍然具备发动反击的实力,所以我军应该利用他们还没有走出混『乱』期这段时间加强进攻,力争早日结束这场演习。”
“这还用说吗?”库尼贝特得意的说:“我的小伙子们一刻也没有闲着,他们就像勤劳的马路工人,将那些垃圾们一个不留的扫进了自己的口袋。”
雷德尼茨笑了,他喜欢这种带着一点嚣张的玩笑,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党卫军是不可能被击败的,然而他很快便发现克勒曼居然一直盯着那些『操』作电脑的军官们发起了呆,而且表情中还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感伤。
“您在想什么?”雷德尼茨打断了克勒曼的沉思。
“记得当年战争结束后,有些将军曾经这样评价龙德施泰特元帅,说他是一个脱离时代的军人,所有的战术思维仍然停留在上个世纪,我当时对此只是一笑了之,但是今天当我看到这些年轻的军官们在电脑上随便敲出几行命令就能摧毁一支强大的军队时,我突然觉得很悲哀,因为不知不觉中我也成了一个落后于时代的人,也许当我们发动复仇战争时,我只能作为一个看客远远地欣赏着他们在一个新的战场上杀敌建功……”
克勒曼的感伤迅速影响了库尼贝特的情绪,他不再得意,而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那些年轻的军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