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要坐车吗?”一个帅气的小伙子摇下了车窗。
齐格菲尔德『迷』茫的摇着头,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要坐就上来吧,快到换班时间了,再不坐可就打不上车了。”小伙子不停地对他摆着手。
齐格菲尔德这会儿多少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于是便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小纸条,手忙脚『乱』的翻出了写着超市的哪一张:“我要去这个地方,你知道路吗?”
“呦,真看不出还是个华侨啊。”小伙子刚一听到齐格菲尔德蹩脚的中文,便笑着用流利的英语说:“上车吧,我拉你去。”
“您懂英语!”齐格菲尔德忙不迭的上了车,心想自己的运气可真不错。
“没错,上大学的时候考过托福,本来想出国来着,结果家里出了点事情,就改行开出租了。”小伙子麻利的转动方向盘,朝着市郊的方向驶去。
“幸好遇到了一个懂英语的人,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齐格菲尔德开心的说。
“您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小伙子问。
“我从小在德国柏林长大,最近才回来的。”齐格菲尔德老老实实地沿用了比尔教给自己的那一套说辞。
“呦,柏林可是个好地方。”小伙子眉飞『色』舞道:“我有几个哥们在那边打工,收入可高了,干一个星期都快顶上我大半年的收入了。”
“是啊,那边是挺好的……”齐格菲尔德一面讪笑,一面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在贝格勃劳凯勒啤酒馆的遭遇。
“打小我就爱看战争电影,你看过去德国兵那军装,要多神气有多神气,尤其是那将军制服,那简直就是艺术品,穿身上倍有面子。”小伙子继续说。
听到有人赞美纳粹军队的制服,齐格菲尔德心里顿时对小伙子有了更多的好感:“没错,我们的军装确实制作精良,这主要是因为很多军官的制服都是手工定做,穿在身上当然好看了。”
“你们的军装?”小伙子对齐格菲尔德投来一缕好奇的目光。
“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纳粹的军装确实很好看。”齐格菲尔德慌忙改口道。
小伙子微微一笑,也不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对了,你去超市想买什么东西?”
“就是一些吃的、喝的,还有生活的必需品。”
“算你好运,”小伙子笑道:“我有个同学专门给超市供货,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就带你上他那里去,东西质量好不说,价钱还能给你打折。”
“好啊,那就劳您费心了。”齐格菲尔德人生地不熟,面对小伙子的热情推荐几乎毫无戒心。
小伙子一边和齐格菲尔德聊着天,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街道两边的动静,不多时便停在了一条偏僻的巷口,他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光头男青年便从小巷里『露』出了头,他刚一见到小伙子和齐格菲尔德便热情地迎了上来:“阿勇,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吧?”
“是的,他是个归国华侨,想买点生活必需品,但是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买东西,所以你这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就赶紧拿出来。”小伙子给光头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转身离去。十几分钟后,他就从巷子里搬出了一大堆食品箱子。
“瞧,这都是你需要的东西。”小伙子一面打开箱子,一面用流利的英语向齐格菲尔德推荐着货物:“这是王师傅方便面,三汇的火腿肠,还有铁记卤牛肉、茶鸡蛋,外加正宗的岔口烧鸡。”
“真是谢谢你了。”齐格菲尔德望着箱子里一袋袋包装精美的食品高兴的说:“这几箱东西我都要了,只是还要麻烦你帮我送回去。”
“这个没问题,”小伙子转身和光头嘀咕了几句,又对齐格菲尔德说:“我朋友说了,这些东西总共加起来是三千块钱,但是你是第一次来,所以给你打个六折,只要一千八,再说我也觉得和你挺对脾气,这车费干脆也给你免了。”
齐格菲尔德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急忙掏出钱包付了帐,小伙子麻利的将食品箱子塞进出租车,便拉着他迅速离开了小巷。一路上两人依然有说有笑,但是当车开到离齐格菲尔德居住小区还有两三公里的路途时,小伙子却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后,便将车停在了路边:“真是对不起啊,”他看着齐格菲尔德满怀歉意道:“我妈突然病倒了,所以我必须赶快去医院,只是这样一来就不能送你回家了。”
“没关系的,”齐格菲尔德着急地说:“你赶快去医院吧,这些东西我自己带回去就好了。”
小伙子也不说话,把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放在了路边,接着连声再见都没说就急匆匆的驾车离去。齐格菲尔德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惆怅,心想自己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位好心人,可是却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但是感慨归感慨,他很快就看着身边的一堆箱子犯起了愁,自己离家至少还有两三公里,要是把这些箱子一趟趟往回搬的话,至少也需要好几个钟头,但是要找人帮忙的话,自己又面临语言不通的问题。
想来想去,齐格菲尔德还是决定自己动手把东西搬回去。然而他刚搬起一箱方便面,却觉得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来晃去,而且箱子的重量也大得惊人,以至于他走了没几步就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这箱子怎么这么沉?”他在好奇心的催促下打开了箱子的封条,结果却发现箱子里只是在上层放了几包方便面,而下面竟然都是一些碎石头和和生活垃圾。
“难道我受骗了!”他脑子里刚一闪过这个念头,便急忙打开了所有的箱子,结果那些箱子里无一例外堆满了垃圾。“我真是个傻瓜!竟然连这样简单的骗局都没有看出来!”他狠狠地踢着那些箱子,还抓起地上的碎片扔向空中。从他身边经过的路人纷纷躲避,就好像遇到了一头刚从丛林里跑出来的怪物。
当齐格菲尔德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时,迎接他的却只有孤独和寂寞,他打开冰箱,吃掉了最后一块火腿,又喝干了仅剩的半瓶白来地,接着便趴在床上呜呜的哭泣着——在他的一生中从未像现在这样绝望。
然而齐格菲尔德的回忆却很快又回到了遥远的从前,那时的他还没有离开父母身边,有一天傍晚他看到父亲坐在门口望着东方发呆,于是便好奇的凑了过去:“爸爸,您在看什么呢?”
“看我们的家乡。”齐楚雄抚『摸』着儿子的后脑勺,满眼都是惆怅的目光。
“家乡?可是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啊。”齐格菲尔德瞪大眼睛,却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傻孩子,爸爸的家乡就在这里。”齐楚雄伸手指向了自己的胸膛,“虽然你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能够回到我们遥远的家乡,那么你很快就会和我一样永远都无法将它忘记。”
“我们的家乡有雅利安城大吗?那里是不是有很多的小朋友?还有,要是我回到了家乡,是不是就能够自由活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天都被关在家里什么地方都不能去?”齐格菲尔德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雅利安城永远比不上我们的家乡,因为这里一年到头都被笼罩在黑暗的恐怖中,即使你睁着眼睛,也无法看清从暗处『射』来的子弹,但是我们的家乡就不同了,那里沐浴在阳光下,连空气都是自由的,门前有一条很长的河,名字叫做黄河,它奔腾到海,一路不停,在河两岸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坐落着无数个村庄和城市,那里居住着许多善良的父老乡亲,他们生『性』淳朴,人人都有着一颗宽厚的心,虽然苦难的日子也很多,但是他们却能用不屈不挠的意志撑起一个民族的脊梁,或许他们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而且他们的某些举止在西方人看来简直和野蛮人没什么两样,但是和他们在一起你会觉得自己很快乐,就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烦恼。”
“爸爸,”齐格菲尔德撅着小嘴说:“既然您把我们的家乡说得那么好,可是您为什么要一直呆在这个山头上呢?”
“有些事情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的,”齐楚雄遥望着远方:“但是你要记住,无论你以后走到什么地方,都不要忘记我们的根在遥远的祖国……”
“这些统统都是骗人的鬼话!”齐格菲尔德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我在这里感觉不到快乐,只有上当受骗的耻辱!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不会再相信您留给我的那些画面!”
空『荡』的房间里没有人回应齐格菲尔德的愤怒,然而冥冥中却好像有个苍老的声音在悲伤的叹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