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眨了一下眼睛,却没有想出该怎么反驳齐格菲尔德的观点。
“你可以对世界上所有的事情产生怀疑,但是你没有必要担心我会改变信仰,因为第三帝国的一切已经深深的植入了我的灵魂,即使世界毁灭也不会让我有丝毫的改变。”
“对不起,埃尔文,我承认是自己多心了。”比尔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难堪:“但是我真的很担心你的安全,而且在那两个骗子的问题上,你也表现得太仁慈了……”
“他们是否重『操』旧业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齐格菲尔德打断道:“而且他们既然留言说八月底就回来,那么我就应该对他们保持信任。”
“埃尔文,你怎么这么傻?”比尔说:“不拿一分钱工资给你白打一年工,这种事情不要说是两个骗子,就是正常人也会受不了的!”
“我说过了,除非他们在规定的时间里不再返回,否则我依然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比尔无言以对,只好转过身对着墙壁发呆。
……
八月的雨越下越大,整座城市也因此被笼罩在一片不安的气氛中,小区的居民们整天都盯着报纸和电视,生怕城市北边的大堤会发生意外。王志强也不例外,他守着包子铺,只要听到南来北往的客人们提起洪水的事情,他的耳朵就竖的直直的,生怕自己错过一点消息。
这天清早,几个客人来买包子,闲聊时突然谈到了位于中州市北面的黄河大堤。王志强一激灵,立刻把耳朵凑了过去。
“你们听说了吗,大堤快不行了,当兵的『乱』作一团,干部们拿枪都压不住,只怕这两天洪水就要淹过来了!”
“你这消息听谁说的?电视里可是天天都在宣传大堤平安无事啊……”
“别听电视瞎扯!这消息是我的一个同学说的,他在当地乡『政府』上班,整天都在大堤上晃悠,绝对错不了。”
“妈呀!那咱们是不是得赶快想办法离开啊?”
“这还用说吗,保命要紧,能走就快走吧!”
几个客人付了帐就离开了包子铺,他们前脚刚走,王志强就慌慌张张的关了门,跑回家催着老婆孩子赶紧收拾东西。但是一家人刚出门,迎面就碰上了齐格菲尔德与李伟。
“你这大包小包的是要去哪啊?”李伟好奇地问道。
“李哥,你也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吧!”王志强喊道:“大坝快要垮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胡说!”李伟脸『色』一沉:“大坝好端端的一点事都没有,你可别在这里『乱』造谣!”
“我没有造谣!”王志强着急的说:“今天早上有几个人到我店里买包子,我是亲口听到他们这样说的。”
“你别在那里听风就是雨!我可告诉你,我昨天才从大堤上回来,那里驻扎了好几万部队,没日没夜的在加固大堤,虽然洪水一时还无法散去,但是绝对没有溃堤的风险!”
“李哥,你意思是说那几个人是在造谣?”王志强半信半疑道。
“没错!”李伟斩钉截铁道:“现在社会上有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会跳出来散播谣言,搞得人心惶惶的,所以对这种人就不能客气,抓住以后一定要严肃处理!”
王志强虽然觉得李伟不会骗自己,但是他又担心那几个人并没有说谎,于是他便迟迟不敢表明态度。
“王哥,其实我觉得李哥说的没错。”齐格菲尔德『插』言道:“你又没到现场看过实际情况,怎么能确定那些人说的是实话呢?”
“老弟,你就饶了哥哥吧。”王志强忙不迭的说:“那种地方我可不敢去,要是大堤真的垮了,我这条命可就保不住了。”
李伟被王志强的话气得直摇头,齐格菲尔德见状突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李哥,你能带我到大堤上去走一走吗?”
“你想去辟谣吗?”
“没错,”齐格菲尔德颔首道:“而且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素材,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可以去现场了解更多的情况。”
李伟沉思片刻,同意了齐格菲尔德的请求:“好吧,我可以带你去抗洪现场,但是那里很危险,所以你必须服从我的安排,未经允许不得随意走动。”
齐格菲尔德点了点头,便跟着李伟上了一辆警车,随着警车驶出城区,运送物资的军车也开始逐渐增多,通往河堤的道路两旁还张贴着许多抗洪标语,其中出现次数最频繁的一条就是:“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齐格菲尔德注意到了这条标语,但是比起标语本身,无数个躺在路边的军人却更令他为之动容——官兵们身上沾满了黄『色』的泥巴,『裸』『露』在军服外面的皮肤由于烈日的暴晒已经脱了皮,尚未结痂的伤口引来无数只苍蝇,但是这些疲惫的官兵们却浑然不觉,一个个倒在泥泞的土地上呼呼大睡。
“这都是守在大堤上的抗洪部队,”李伟的眼圈有些微红:“有些战士今年还不到十八岁,在家里都是宝贝疙瘩,但是一上了大堤就成了男子汉,最危险的时候他们甚至几天几夜都不能合眼,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心疼。”
齐格菲尔德刚想询问李伟一些抗洪的细节,却突然听到远处有人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有险情,跟我上!”
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官兵们突然齐刷刷的跳了起来,不用任何人指引方向,他们便如同一条钢铁洪流般涌向吼声传来的方向。齐格菲尔德急忙跳下车跟着官兵们的脚步冲上了一条堤坝,结果却看到了一幕令他永生难忘的画面。
浑浊的河水几乎和堤坝的顶端成了一条平行线,阵阵疾风吹过,高达数丈的惊涛咆哮着冲向堆满沙袋的河堤,一下、两下……无数个沙包被浪涛撕成碎片,随即又被淹没的无影无踪。脆弱的河堤在大自然的狂暴面前显得不堪一击,顷刻间便被撕开了一道无情的裂口,奔腾的河水犹如恶魔的利爪,狞笑着朝着远方的村庄和田野奔去。
“同志们!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一声怒吼突然压倒了河水的咆哮,只见一个浑身都是泥水的中年军官带着一群士兵跳进了裂口,他们用血肉之躯挡住了奔腾的河水,更多的官兵们随即蜂拥而至,他们不停地将肩头的沙袋丢进决口,一袋、两袋……汹涌的激流在官兵们坚强的意志面前终于低下了头颅,决口再一次被封堵,而远方的村庄和田野依然安宁。
中年军官和自己的部下们从浑浊的河水中爬了出来,他们三三两两的来到堤坝上,还没有来得及脱下湿漉漉的军装便进入了梦乡。此情此景令齐格菲尔德感慨万千,而且他的脑海中还突然蹦出来一个古怪的念头——“但愿这辈子我不会在战场上与这支军队相遇,否则那必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
“喂!”站在他身边的李伟突然大喊起来:“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齐格菲尔德下意识的举目望去,却惊讶的发现朱氏兄弟居然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们面容憔悴,身上穿着一套脏兮兮的『迷』彩服,从头到脚都沾满了污泥,手上还磨出了无数个血泡。
“这是怎么回事?”他急忙上前抓住了朱伟峰的胳膊:“你们突然不辞而别,难道就是为了跑到这里来参加抗洪吗?”
“对不起,齐哥,我知道我们这样做不好……但是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才……”朱伟峰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快说,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齐格菲尔德大声追问道。
朱伟峰低着头不说话,但是站在他身后的朱伟强却憋不住了:“齐哥,其实我们也不想不打招呼就走,但是希尔蒙特先生三天两头跑去指责我们是一对骗子,还说像我们这样的人早晚还会重『操』旧业,所以不如趁早滚蛋!我哥和我实在是受不了他的指责,便想做些事情证明自己,原本我们想先预支一些工资给灾区捐款,但是被你拒绝了,后来我哥和我一商量,干脆来这里当了志愿者,我们本打算等抗洪结束以后再回去,可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们……”
望着面前那两张疲惫不堪的面孔,齐格菲尔德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但是一想到比尔在背后搞的小动作,他心里便堵得厉害。
“行!算你们有出息!”李伟在朱氏兄弟胸前使劲锤了一拳:“这下你们的老娘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伟强、伟峰,从今天起如果再有人说你们是骗子,我第一个不愿意!”齐格菲尔德撂下这句话,便和朱氏兄弟紧紧拥抱在一起。
两兄弟死死咬着嘴唇,但是没过多久便嚎啕大哭。李伟在一旁红了眼圈,急忙转过身点燃了一支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