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菲尔德的脸庞猛地抽搐了一下,放在妻子肩头的手也不由自主垂了下来,这个细节顿时加重了秦雪心头的恐惧:“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我!说呀!”
“我和秦风是好朋友,也许你不敢相信,很多关于你的一切我最初也是从他那里听说的,。”齐格菲尔德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悲伤的味道:“你喜欢音乐,最爱唱的歌是《送别》,爱吃辣的,讨厌臭豆腐……”
秦雪默默地听着齐格菲尔德讲述自己的爱好,虽然她已经分不清这些到底是哥哥的原话还是丈夫多年来的感触,但是齐格菲尔德声情并茂的回忆却在她的心里掀起了一丝涟漪,因为这种充满感情的讲述无论如何是装不出来的。
齐格菲尔德突然停了下来,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精致的小手枪,秦雪顿时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一切将会是一场漫长的讲述,但是在此之前我并不确定你是否有耐心听完,而且既然你那么想知道秦风的结局,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答案,至于你听到答案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也不会有半点意见,因为有句老话说得好,出来混,有些东西总是要还的。”话音刚落,齐格菲尔德便将手枪塞到了妻子手中。
“你……”
“秦风是我亲手杀死的,用的就是这把手枪。”
秦雪的嘴突然间张得大大的,满脑子的仇恨让她的眼睛在一瞬间被血『色』染红,她下意识的抬起了手臂,手指紧紧扣着扳机,而黑乎乎的枪口则对准了丈夫的脑袋。
“如果你要开枪,那就动手吧。”齐格菲尔德将双手背到了身后,还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无论我再怎么解释,也很难获得你的原谅,而且秦风的死对我来说是一辈子的债,与其每天背负着巨大的罪恶感活着,倒不如血债血偿来得痛快。”
“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打动我吗?”秦雪发出了强烈的怒吼:“你不但杀了我的哥哥,还欺骗了我的感情,这笔账你就是死上一千次也还不清!”
“是啊,这笔账我确实永远都还不清,所以你还是动手吧。”齐格菲尔德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秦雪一下子把枪口顶到了丈夫的太阳『穴』上:“说!为什么要骗我!”
“小雪,对于一个流亡者来说,只有保守秘密才是活下去的唯一途径,而且他对身边的任何人都不能有感情,因为人一旦有了感情,就会在不由自主中泄『露』秘密,当初我来到中国时,本以为这辈子就要在孤独和痛苦中度过余生,但是我没有想到会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你,更没有想到自己会爱上你,这种爱不是愧对于秦风的心理补偿,而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和你在一起,然而我又害怕有朝一日你知道真相后会无法接受这一切,所以我曾经选择了逃避,但是当我发现这样做只能令自己更加痛苦后,我便下定了决心,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和你生活在一起……”
“别再说了!”秦雪顷刻间已是泪流满面。
“不,有些话我必须要说完!”齐格菲尔德继续讲道:“和你在一起这些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几乎忘却了所有的烦恼,而且上帝还为我们送来了一位小天使,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能够拥有这样的生活简直就是像在做梦,我曾经乞求上帝永远都不要让我从这个梦里醒来,因为我害怕一觉醒来,你已不在我的身边,但是该来的事情永远也躲不过去,既然已经作了孽,那就让我来偿还这笔血债吧,不过在临死前我还想对你说一句心里话,小雪,无论我死后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我的心永远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不要『逼』我……戈飞……不要『逼』我……”秦雪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几乎无法握住手枪。
“你还在犹豫什么!”齐戈飞突然发出了一声怒吼:“开枪啊!”
“咣当!”手枪落到了地板,而秦雪捂着脸软绵绵的坐到了地上:“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是你……”她哭的撕心裂肺,仿佛是要将所有的委屈和无助都发泄出来。
齐格菲尔德睁开眼睛,走到秦雪身边弯下了腰,他的手穿过她的长发,越过她的肩头,最终将她紧紧搂在了怀中。两人的手交织在一起,脸庞同样贴的紧紧的,彼此贪婪的吻着对方的嘴唇,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而所有的仇恨在一份真挚的爱情面前也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秦雪泪眼朦胧的望着丈夫,“戈飞,其实我早就怀疑你了……但是我没有勇气去问,只好偷偷的在私下调查,结果我发现你和齐阿姨之间不仅存在血缘关系,而且还从录音里听到你和路易斯商谈我哥哥的事情……你要原谅我,因为这些天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藏着那些秘密……”
“我不怪你,因为该寻求原谅的人其实是我。”齐格菲尔德将妻子从地上扶了起来,“来,听我慢慢的为你揭开这些秘密,而这一切要从1945年说起……”
齐格菲尔德讲述时的语气平缓而又淡定,从齐楚雄跌宕起伏的一生到他自己的颠簸流离,从施特莱纳的命运挣扎到霍夫曼的阴险狡诈,从秦风的突然出现到卡尔的那颗子弹。秦雪听到最后不禁用一只手捂住了胸口,而另一只手则死死握住了丈夫的手。
“戈飞,你对我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而且有些事情除了你以外,我再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其中最关键的秘密就是卡尔的那颗子弹,因为我一直对外声称是恩斯特对我下了毒手,而且帝国当局也是这样宣传的,但是事实上我很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鼓动卡尔这样做,只是为了保护卡尔,我才不肯把真相说出来。”
“戈飞,你在怀疑这件事情是霍夫曼在背后捣的鬼?”秦雪问。
“除了他以外,没人能做出这种事情。”齐格菲尔德说。
“为什么不能是卡尔自己的阴谋,因为除非你死了,否则他就永远也无法得到斯特凡妮。”秦雪说。
“你不了解卡尔,他虽然对我开了枪,但是我相信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挑拨,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我下手。”齐格菲尔德说。
“戈飞,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那位阿尔伯特叔叔在这里面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秦雪又问。
“你想说什么?”齐格菲尔德一怔。
“听你讲了这么多,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个人与霍夫曼之间有着某种千丝万缕般的联系,虽然他做的那些事情听起来挺像是一个拥有正义感的人,但是他在『逼』着你杀死我哥哥这件事情上却无意中暴『露』出他内心残忍的一面,这与他平日里那种心地善良的形象简直就是判若两人。”秦雪说。
“阿尔伯特叔叔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他也是为了保护我,而且在这件事情上我表现的过于懦弱,要是我不服从这道命令,并且恳求阿尔伯特叔叔帮我再想想办法,也许秦风就不会死了。”齐格菲尔德自责道。
“你错了。”秦雪迅速回应道:“即使你不服从命令,我哥哥也难逃一死,因为克劳柏森根本没打算让他活下去!”
“为什么?”齐格菲尔德皱起了眉头。
“因为我哥哥让你知道了外面的世界与纳粹当局所描述的一切并不相符,尽管你依然心存怀疑,但是同样也对纳粹当局的宣传产生了质疑,而一个不再俯首帖耳的非日耳曼族裔将军若是脱离了纳粹的掌控,其后果是非常严重的,更何况你父亲又是一名极具威望的抵抗组织领袖,而你也是许多非日耳曼族裔公民心目中的英雄,一旦你对纳粹政权公开发难,必将威胁到他们发动侵略战争的计划,所以要你杀死我哥哥其实是一种试探,而你的表现则让他们感觉到你已经不再愿意继续接受摆布,所以才会有了后面的那颗子弹。”
“不,以我对阿尔伯特叔叔的了解来看,他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所以这件事情的主使者只能是霍夫曼。”齐格菲尔德断然否决了妻子的判断。
“为什么不能是他?”秦雪继续争辩道:“他现在可是第三帝国的元首,而一个心地善良的人靠什么来控制那些满肚子阴谋诡计的野心家们?他口口声声说要争取和平,但是发动起战争却毫不含糊!自古就有大『奸』似忠,大恶似善的说法,而他要想成为第三帝国的统治者,那就必须将自己伪装起来,不能过早的暴『露』真面目,否则只会给自己惹来无穷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