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炮火声伴随着士兵们的怒吼,沿着从高加索到波罗的海长达数千公里的战线不停延伸,交战双方几乎寸土必争。士兵们的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壤与河流,也让后方的亲人们肝肠寸断。对于俄国人来说,这是一场关系到民族生死存亡的战争,所以他们已经无路可退;而对于德国人来说,他们必须击败对手才能保证不陷入命运的轮回;这是一场谁都输不起的战争,而最终的结果还有待战争之神的裁决。
阿拉斯加的意外对舒伯特无疑是当头一棒,因为这意味着卡西莫夫正在采取一种将战争引向德国占领区的战略,而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是强烈而又迅速的,美国、加拿大、英国、法国、荷兰……几乎所有的占领区内都爆发了或大或小的起义,这就导致德军本就不足的兵力更加吃紧,甚至无法按照原定计划对俄国战场的部队实施补充。然而比这更可怕的是一种心理上的恐惧,战争爆发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强悍的俄国人竟然就发动了反攻,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德军大本营的预期。一时间恐惧、愤怒、急躁的情绪充斥在柏林——巴黎——雅利安城之间,从将军到士兵,几乎没有人能够摆脱这种情绪的影响。
奇怪的是,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阿拉斯加牢牢吸引时,却很少有人想到斯大林格勒附近还进行着一场残酷的城市攻防战。卡尔的第六集团军在满地瓦砾的废墟上艰难地前进着,昼夜不停地炮击、无数辆坦克发起的冲锋、猛烈的空袭……他几乎动用了一切能够动用的手段,却始终无法让俄军后退半步。他的对手其实并没有采取任何高明的战术,只是每一个俄国士兵都顽强的战斗到底,他们或是高喊乌拉向德国人发动冲锋,或是面对一群德国士兵拉响身上的。残酷的战斗让德军官兵疲惫不堪,就连最猖狂的党卫军都在哀叹斯大林格勒是一座流血的城市。
为了维护自己战无不胜的形象,卡尔面对如此不利的情况却选择了继续向南方集团军群和德军大本营报送所谓的捷报,而在报告里他把前线的残酷战斗简单的描述为俄军残余部队正在进行最后的顽抗,而胜利很快就会到来。明希豪森或许是相信了卡尔的鬼话,或许是为了让元首的女婿独自赢得占领斯大林格勒的荣誉,总之他既没有派人到前线去视察,也没有为卡尔派出足够多的增援部队,但是他的军队却并没有停止前进,拉尼克的第九集团军已经挺进到外高加索,安德雷尔的第一集团军靠近中央集团军群,打起了直接扑向莫斯科的主意。其余的部队则与挡住去路的俄军部队搅浑在一起,继续着昏天黑地的厮杀。
从地图上来看,第六集团军已经远离了南方集团军群的主力,尽管它的实力仍然很强大,但是连日的战斗已经让这支王牌部队从上到下都感到疲惫不堪,几乎所有的官兵都盼望着能够早日结束残酷的斯大林格勒战役,好让自己始终绷紧的神经放个假。
只是德国人没有想到,卡西莫夫与瓦西里耶夫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这座英雄的城市,就在斯大林格勒外围的草原上、平地下、还有无数的废墟后面正隐藏着数十万精锐之师,他们忍受着没日没夜的空袭,忍受着饥饿与痛苦的折磨,为的就是一个目的,在斯大林格勒复制先辈们的辉煌。
为了实现这一神圣的目标,俄军最高统帅部制定了非常详细的作战计划,几乎所有的战区都在配合斯大林格勒方向的作战,纳粹德国北方集团军群与中央集团军群被死死缠住,所有的作战目标都被迫延期。然而纳粹的将军们在无法前进的同时,却依然不愿与友邻部队实施协同作战,因为他们的心里充斥着太多的欲望,所以谁也不愿意为了别人去消耗自己的实力。
2017年7月18日夜,斯大林格勒。
在经历了一整天残酷的战斗后,整座城市突然间陷入了一种死亡般的寂静,连往日里经常响起的冷枪也不见了踪迹,难得的安宁让第六集团军的官兵们在深沉的夜幕中渐渐陷入了忐忑不安的睡眠中,没有多少人愿意去思考这种安静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毕竟经历了这么多天的厮杀后,还能活着打个盹对很多人来说已经成了奢望。
德米雷尔与伊万躲在一间咖啡馆的废墟里,脚下落满了一地烟头。前者的手上拿着一份刚刚统计出来的伤亡报告,那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让两人感到无比揪心。
“伊万,我的团再这样打下去就要彻底报销了,他们只用了不到三个月就征服了美国,还带头冲进了巴黎和柏林,可是现在……每天都有无数的士兵倒下,而这座城市却始终无法被我们征服……”德米雷尔将自己的身躯靠在坚硬冰冷的墙壁上,军装肮脏不堪,头顶上歪挂着一幅毕加索的《格尔尼卡》,扭曲膨胀的线条一如脚下的斯大林格勒。
“我的团也不比你好到哪里去,虽说上个月刚补充了一批新兵,但是一想到那些曾经与我们并肩战斗,如今却已经牺牲的老兵们,我就感到一种绝望……说真的,其实我已经认为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赌博,而我们不过是用来赌输赢的筹码。”伊万喃喃道。
“其实我也一样,甚至比你还要悲观。”德米雷尔又为自己点燃一支烟:“前些天我们抓住了一个俄国少校,我问他为什么要坚持抵抗,难道你们不明白生命的重要『性』吗?他回答我说,自由远比生命更重要,如果他的国家被我们征服,那么他的家人还有后代们就会永远沦为奴隶,所以他必须战斗下去。”
“听了他的回答,我又说,其实这场战争完全可以避免,只是你们的『政府』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和谈条件,所以我们不得不继续自卫;结果他愤怒的跳了起来,对我喊着:‘这都是侵略者用来发动战争的借口,我们并没有踏上你们的国土,而你们却站在我们的土地上肆意杀害我们的人民,难道这种行为也能被称之为自卫吗?’”
“你当时一定沉默了,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伊万说。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并不止我一个人,就连集团军司令部的许多军官都在私下里说这场战争越来越看不到尽早结束的希望了,甚至还有人害怕我们会遭遇和当年一样的失败……”
德米雷尔的感慨还未结束,两人的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空气被某种物体快速撕裂的尖啸声。伊万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德米雷尔扑到了地上,而一连串的爆炸和火光也在顷刻间落到了他们的四周。
“这是俄国人的反击!”德米雷尔挣扎着从地上跳了起来:“所有部队立即开始战斗!”
伊万在火光中与德米雷尔分别,试图去指挥自己的部队发动反击,然而这一次他却恐惧的发现俄国人的炮击持续的时间和猛烈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之前的任何一次,而且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德国空军的飞碟居然在天空上被一架又一架的炸开了花。德军阵地上到处都『乱』作一团,就连最基本的通信都陷入了瘫痪。
卡尔的司令部里也『乱』了套,各方面报来的军情互相矛盾,有些部队报告称自己正在遭受超过十万俄国人的进攻,有些部队声称自己的前沿阵地上突然出现了整建制的俄军装甲部队,还有的部队甚至声称自身已经陷入了即将被歼灭的境地。
弗里奇努力整理着混『乱』的报告,同时又从司令部里抽调人手到前方去了解情况,但是随着通信系统的逐渐恢复,一幅可怕的画面便呈现在他眼前——不明规模的俄军正快速突破第六集团军的外围阵地,目标直接指向顿河大弯曲部!毫无疑问,敌军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切断第六集团军的退路,并将其在斯大林格勒彻底歼灭!
弗里奇被自己的判断深深的震惊了,他慌忙向卡尔汇报了这一可怕的现实,但是后者的反应却令他更加震惊——卡尔根本不相信俄国人有能力围歼第六集团军,他把弗里奇的判断斥责为参谋人员的失误以及前方将领面对俄军突然袭击的措手不及,并且下令第六集团军所属各部必须在24小时内击退俄军的反扑。
就在弗里奇被迫下达这份命令的同时,负责掩护第六集团军的德国空军第四航空队发来紧急电文,声称第四航空队在敌人新式武器的攻击下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损失,而空军的侦查结果显示俄军确实动用了大规模的兵力,并已经在第六集团军的两翼形成包围,如果第六集团军不立刻做出反应,就有被封闭在斯大林格勒的风险。
这一变化完全出乎卡尔的意料之外,他不得不下令前方部队暂停反攻,但是他的朝令夕改又让部队陷入了更大的混『乱』中,而他自己却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如果立刻组织后撤,并且向南方集团军群发出求援电,那么或许可以为第六集团军赢得一条生路,但是这样一来自己隐瞒前线真实战况的行为就会败『露』,势必要受到军事法庭的调查,这将意味着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英雄形象在一夜之间坍塌。
如果选择继续战斗,那么第六集团军毫无疑问将会面临俄军大兵团的猛烈攻击,而且从对手的动作上来看,这是一场精心准备许久的行动,其目的显而易见是要吃掉自己,假如第六集团军无法顶住俄军的攻势,那么自己必将成为第二个保卢斯,那样的下场显然更惨。
左右为难之际,卡尔在隆隆的炮火声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的滋味,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在遥远的希腊海岛上,有一位久违的朋友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