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军战俘们诧异的望着德米雷尔和站在他身后的那一群面带怒容的俄国人,一张张被饥饿和恐惧折磨的憔悴不堪的脸庞上写满了困『惑』,他们需要的是面包和活下去的希望,而不是堂吉诃德式的自我吹嘘。俄国人在战俘营里不会为他们准备面包和盐,有的只是繁重的苦工和少的可怜的食物,对于侵略者来说,这一切似乎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德米雷尔看出了同胞们眼神中的『迷』茫和痛苦,所以他的眼泪立刻与饱含深情的呐喊同时闯进人们心里:“齐格菲尔德将军还活着!他没有死!此时此刻他就在斯大林格勒!感谢上帝,他没有忘记德国和我们!”
“你疯了吗!将军先生不是早就死了吗?”
“德米雷尔,不要用这种无聊的语言来欺骗我们,还是讲点实际的东西吧!”
“我没有欺骗你们,因为他马上就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德米雷尔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递给了瓦西里耶夫。
“阁下,这里面是我们的将军先生专门为被俘官兵录制的视频,我希望您能够允许在他们面前播放。”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维罗斯拉夫怒吼道:“这里不是你们的司令部,所以您最好学会遵守我们的规矩!”
“阁下,只不过是一段视频就把您吓成这幅模样,要是我们的将军先生真的出现在您面前,那您该不会立刻举手投降吧?”德米雷尔讽刺道。
维罗斯拉夫气得满脸通红,而他身后的俄军官兵们也愤怒的瞪着德米雷尔,有些人甚至直接将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冷静点,否则我们就上当了。”瓦西里耶夫对着部下们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便从德米雷尔手中接过了u盘。
广场上很快便竖起了一块硕大的白布,德军战俘们三三两两的挤在一起,看着投影机的画面逐渐显示在白布上。瓦西里耶夫选择了站在一处高台上,这样便可以俯视战俘们的一举一动。
画面刚变清晰,一张东方人的面孔便出现在战俘们面前,但是瓦西里耶夫还来不及看清楚他的长相,德军战俘们却突然发出了巨大的惊呼声!
“我的兄弟们,我回来了!”画中人的语气里带着一份浓浓的感情,:“虽然我很难向你们描述我此刻的心情,因为我知道你们正在经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但是我想让你们知道,没有人会抛弃你们,而我也决不允许第六集团军重蹈上一场战争中的悲剧!所以从这一刻起,请你们放下心中的恐惧,祈祷上帝保佑所有仍在战斗的德意志勇士们,让胜利的光芒照亮眼前的黑暗!我来了,我看到了,我胜利了!”
随着齐格菲尔德说出凯撒的经典名言,视频画面便陷入了一片空白,然而它所带来的冲击波却令人震惊——战俘中一些年龄较大的官兵们顿时痛哭失声,继而对着阴暗的天空疯狂咆哮,因为在他们的记忆里,齐格菲尔德就是一尊活生生的战神;而那些年轻的德军被俘官兵在短暂的犹豫后,也加入了咆哮者的行列——尽管卡尔一直禁止官兵们在公开场合讨论任何关于齐格菲尔德的事情,然而官兵们私下里一年又一年的回忆再加上无数被加工过的信息,早就让齐格菲尔德不可战胜的形象或多或少的刻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这群德国佬都疯了吗?他只不过讲了一番话,这些人却仿佛以为自己现在就能离开战俘营!”维罗斯拉夫简直无法忍受眼前的场景。
“您很生气吗?”瓦西里耶夫平静的看着维罗斯拉夫。
“没有人会面对法西斯的挑衅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我建议立刻用最猛烈的进攻来敲醒这群疯子!我们不仅会让齐格菲尔德尝到失败的滋味,而且还要他抓到这里来,让战俘们亲眼看到吹牛皮是什么下场!”
“我会来的。”视频画面突然又出现了齐格菲尔德的面容,这一次他嘴角边带着一丝微笑,仿佛是在隔空回应维罗斯拉夫的怒吼。
“你一定会后悔的!”维罗斯拉夫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对着画面中的齐格菲尔德发出了怒吼,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再见。”
“弗兰克中校,这段视频播放完了吗?”瓦西里耶夫问。
“是的,阁下,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如果您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到的话,我很乐意去做。”德米雷尔笑道。
“回去告诉齐格菲尔德,让他为自己准备好一副棺材吧!”维罗斯拉夫怒吼道。
“谢谢您的提醒,不过我们的将军先生也说了,如果有人对我说出这种话,那么他就已经开始为自己预定后事了。”德米雷尔不慌不忙的回应道。
维罗斯拉夫的脸顿时呈现出一种非常可怕的表情,几乎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喷『射』着愤怒的气息,如果他真的是一头草原上的狮子,那么德米雷尔就算是一头矫健的猎豹,此刻也难逃被撕成碎片的命运。
“维罗斯拉夫将军,如果我是您的话,就不会对这种德国式的幽默做出任何回应。”瓦西里耶夫在维罗斯拉夫肩头拍了一把,迫使后者不得不压着怒火走到了他身后。
“弗兰克中校,请告诉我,刚才的事情究竟是齐格菲尔德将军的安排还是您自己的临场发挥?”瓦西里耶夫问。
“阁下,将军先生只是告诉我,最好能够让我们被俘的弟兄们看到这段视频,但是如果我没有完成任务的话,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德米雷尔微笑道。
“很好。”瓦西里耶夫点了点头,又道:“如果我现在让人把您扣在这里,您会后悔自己的冒险举动吗?”
“当然不会。”德米雷尔迅速做出了回答。
“为什么?难道您不害怕死亡吗?”
“为了他,我愿意去死!”
“为什么不是为了你们的祖国和元首,难道这不是你们曾经立下的誓言吗?”
“为祖国和元首而死只是在兑现我们的誓言,但是为了他而死却能让我们的灵魂得到安宁。”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一个您从来不曾遇到过的强大对手,这一点您很快就会明白!”
瓦西里耶夫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让人把德米雷尔送回德军阵地。然后他一个人长时间的凝视着战俘营。飘着雪花的冷空气里传来了德军俘虏们的歌声,嘶哑而又充满野蛮的力量。
“您放心吧,我们很快就会让他们举着双手从俄国人民面前走过!”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邱特金做出了保证。
瓦西里耶夫转过身,有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邱特金和维罗斯拉夫,他渴望着能够从这两位将军身上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希望,然而迎接他的却只是两双充满着同样愤怒的眼神。
“同志们,请不要低估你们的对手,他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正在巧妙地将你们引向他设好的陷阱,他的智谋非常可怕,而你们对此却毫无防备……”
“您为什么要这样说?”邱特金忍不住反驳道:“我们不过是让他占了一次便宜,难道这就能成为我们无法战胜他的理由吗?”
“亲爱的卡基米尔·费多罗维奇,难道您还没有发现他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挑逗你们的神经吗?如果你们的思维始终被愤怒的情绪所控制,那正是他希望看到的事情!”瓦西里耶夫警告道。
“我会用大炮的怒吼来换取德国人的哀嚎,请您在克里姆林宫静候我的好消息吧!”邱特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在寒风中飘出很远。
“请您记住,”瓦西里耶夫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我并不反对发动进攻,但是攻击行动必须协调一致,而且任何人都不允许脱离计划擅自行动,如果谁敢违反这道命令,那么第一个受到惩罚的人就是您!”
……
“亲爱的,你准备好了吗?”卡尔来到了妻子身边,眉宇间隐约有一丝不安——舒伯特以家庭聚会的名义打来电话,要卡尔带着全家人一起去艾德斯瓦尔宫共进晚餐。如果放在以前,卡尔肯定会兴奋的在军礼服上挂满勋章,然后神气十足的坐上一辆敞篷车,用傲慢的目光去迎接周遭路人的注目。
然而这一次他却低调了许多,仅仅只穿了一件普通的军服,而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低沉了下来,这也难怪,对于一个打了败仗的将军而言,他已经失去了炫耀的资本。
也许是为了不让丈夫感到难堪,也许是根本没有心思装扮,斯特凡妮从衣柜中挑了一套最普通的套装,这让她看起来和街头的家庭『妇』女没什么两样。
“别紧张,也许爸爸只是想安慰你一番。”斯特凡妮在丈夫冰冷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而这个动作立刻让卡尔的心脏感受到了温暖。
斯特凡妮的预感似乎并没有错,舒伯特在宴席上非但没有提到斯大林格勒的事情,反而还回忆起卡尔童年时的一些趣事,他不时开怀大笑,仿佛已经忘记了卡尔打了败仗这件事情。
然而舒伯特的笑声并没有让卡尔感到轻松,他左思右想,在晚餐即将结束时,终于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低着头站了起来:“我的元首,请原谅我在斯大林格勒犯下的愚蠢错误……”
舒伯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定定的看了卡尔半天,才用一种不大的声音问道:“请告诉我,你犯错的原因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