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波利斯认真聆听了奥德西斯的讲述,然后便不停的抽着烟。他从来不会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失去勇气,但是对于政治却完全是个门外汉,而德国人提出的条件又是如此充满诱『惑』,即使他想到这里面很可能藏匿着某种可怕的阴谋,但是却又无法不去想象希腊获得自由的美好时刻。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德国人会做出这样的让步,但是这种事情我一个人是无法做出决定的,所以我就想回来和你商议。”奥德西斯加重了语气:“虽然我不能排除这里面或许还有阴谋,但是至少我们已经看到了希腊获得自由的曙光,如果不去尝试一把,也许机会就会从我们手中溜走。”
“我不明白,德国人既然已经赢得了战争,完全可以调动更多的军队来镇压游击队,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在占据优势的情况却主动选择了放弃,这让我的感觉非常不好。”尼克波利斯说。
“我仔细分析过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奥德西斯道出了自己的看法:“对俄作战极大的消耗了德国人的实力,而各个占领区内的抵抗运动也让他们感觉到凭借自身的力量根本无法全面控制占领区,所以有必要实施战略收缩,只要能够完全控制住世界上几个主要大国,那么像希腊这样的小国家在他们眼中根本无足轻重,就算重新获得自由也不可能对德国构成威胁。”
“我们获得自由固然是好事,但是其他国家的人民怎么办?难道我们要看着他们继续忍受德国人的蹂躏吗?”尼克波利斯问。
“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做出割舍,即使这样做会让我们感到非常痛苦,因为从长远看,希腊是没有能力独自对抗德国的,所以我们必须先利用当前的形势获得自由,然后再设法壮大力量后才能去帮助别人,否则就靠我们手里这几杆破枪,最多也只能当一群孤独的罗宾汉。”奥德西斯说。
“普兰蒂斯会怎么想?这个卖国贼肯定不愿意抛弃手中的权力!”
“德国元首已经答应只要签署和平协议,他就绝不干涉希腊内政,而普兰蒂斯根本不受欢迎,只要德国人一撤军,他的政权很快就会倒台。”
“奥德西斯,你是不是太乐观了?”尼克波利斯皱眉道。
“尼克波利斯,失去自由对我们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当然我也会小心谨慎,如果德国人耍花招,那么我们同样也要做好长期艰苦斗争的准备。”
“为了希腊,就让我们去试一把。”尼克波利斯终于点了头。
……
游击队为齐格菲尔德安排的宿营地是一个藏在密林中的山洞,阿希姆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辗转难眠,不停地长吁短叹,活脱脱一副焦虑不安的模样。
“路德维希中尉,你为什么还不睡觉?”齐格菲尔德在一旁发出了提醒。
“对不起,元帅。”阿希姆慌忙起身:“我实在是睡不着。”
“你在害怕吗?”齐格菲尔德问。
“我是在害怕,但是我不是在害怕死亡,而是担心妈妈要是知道了我没有阻止您来冒险,她一定会狠狠地骂上我好几天。”
“别担心,小伙子,我会替你保密的。”齐格菲尔德笑着说。
“元帅,为什么您要瞒着其他人搞这种事情,难道您就不害怕游击队会杀了您吗?”阿希姆问。
“我要是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情况马上就会不一样。”齐格菲尔德仰着头说:“到时候弗里奇将军肯定会派上一大群坦克护送我出行,头顶上还会盘旋着无数架飞碟,那种架势可不像是来交朋友。”
“就算您不想吓着对方,也没有必要冒这种风险,万一游击队要是扣留了您,或者是发生其他意外,那您岂不是很倒霉吗?”阿希姆问。
“我已经死过好几回了,也不在乎再多倒几次霉,但是我不想看着德国慢慢滑入深渊,所以趁我还活着,就必须做点事情。”齐格菲尔德说。
“您说游击队会同意元首提出的条件吗?”阿希姆又问。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面对这份诚意他们很难有拒绝的理由。”齐格菲尔德说。
“您真不是一般的人,”阿希姆感叹道:“若是我爸爸有您一半的勇气和智慧,想必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别胡说。”齐格菲尔德皱眉道:“你父亲是个很优秀的人,只是近来的运气不太好罢了。”
“爸爸平时太高调了,”阿希姆深深地叹了口气:“无论做任何事情都要压别人一头,结果他在斯大林格勒被包围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对他伸出援手。”
“别想这些事情了。”齐格菲尔德起身来到阿希姆身边:“烦恼总会成为过去,眼下战争已经快要结束了,所以你应该想点快乐的事情,比如说找个漂亮的女朋友,然后把她娶回家,再生上一大堆孩子,最好再让孩子们从小就热爱音乐和诗歌,这样你的生活就不会变得索然无趣了。”
“您可真会替我着想,”阿希姆不好意思的笑了:“不过我倒觉得婚姻并不是幸福的象征,就拿我父母来说,爸爸几乎每周都会给妈妈送礼物,但是妈妈却总是把这些礼物丢在一边,她还常常一个人坐在窗户边发呆,有人说她是在思念一个人,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人就是您……”
“阿希姆!”齐格菲尔德急忙制止道:“我和你妈妈的事情早就成为了过去,所以你就不要再提了!”
“请让我把心里话说出来,”阿希姆没有服从命令:“妈妈刚到斯大林格勒的时候,我还对她的行为感到非常不满,因为这样做会让爸爸很难堪,但是后来和您接触的时间长了,我才发现您确实比爸爸要更为优秀,而我也不得不承认妈妈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尽管在外人看来她受尽宠爱,每天都过着像王后一样的生活,但是她这辈子却无法和自己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这样的婚姻虽然披上了一层华丽的外衣,但是其中的苦涩又有谁能理解……”
“我们还是来聊聊与谈判有关的话题吧……”
“不,元帅!”阿希姆喊道:“我想知道您还爱她吗?”
“阿希姆,其实我完全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齐格菲尔德沉『吟』道:“我虽然和你的妈妈相爱过,但是那些都已经成为了过去,而我现在已经有了妻子,而留在中国的她才是我最爱的人。”
“为什么?难道您看到我妈妈时,就没有一点感觉吗?”阿希姆追问道。
“久别重逢总是令人喜悦的,而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见到了老朋友,我想这就已经足够了。”齐格菲尔德说。
阿希姆还想继续追问下去,但是尼克波利斯与奥德西斯却突然走进了山洞,他不得不暂时闭上了嘴。
“阁下,算你好运。”尼克波利斯坐到了齐格菲尔德面前:“我和奥德西斯商量好了,如果你们真的有诚意,那么我们也愿意坐到谈判桌上来。”
“谢谢你们,”齐格菲尔德『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这大概是我来到希腊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先不要急着感谢我们!”尼克波利斯伸手打断道:“在举行正式谈判前,阿尔巴诺的罪行必须得到清算!”
齐格菲尔德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因为他虽然也知道阿尔巴诺干了不少坏事,但是若想在希腊实现和平,就不可避免的要对强硬派做出一定让步,否则他们的反对便会让整个和平进程变得极为困难。
“怎么?一说到关键话题你就变哑巴了。”尼克波利斯质问道:“若是连这点诚意都拿不出来,那么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的承诺!”
“尼克波利斯先生,处置一位党卫军将军绝非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这里面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如果处置失当,势必会影响在希腊推进和平的进程,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在谈判协议签字前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齐格菲尔德说。
“那就这样说吧,天亮以后你就可以走了。”尼克波利斯话音刚落,便拉着奥德西斯离开了山洞。
“元帅,您为什么要答应他们的条件?”阿希姆喊道:“阿尔巴诺是雷德尼茨将军的亲信,您要是动了他,那就等于是和整个党卫军作对,到时候恐怕就连元首都帮不了您的忙!”
“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齐格菲尔德平静的说:“而你要做的就是替我保守秘密,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
“党卫军可不是好对付的,”阿希姆提醒道:“要是您得罪了他们,说不定他们会继续在东方惹出更大的麻烦,一旦元首为了平衡内部斗争,恐怕您就会成为牺牲品!”
齐格菲尔德缓缓步出山洞,任凭凌厉的寒风侵袭着自己残缺的躯体,在这和平即将『露』出曙光的时刻,他心中唯一担忧的便是遥远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