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7日,柏林。
许尔勒最近失眠得很厉害,即使医生开出了安眠『药』也无济于事,他总是感觉心慌意『乱』,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妻子劝他想开点,但是他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因为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霍夫曼的面孔。
“赫特利希,从现在开始你要像忠诚于我一样忠诚于阿道夫。”霍夫曼的这句话让许尔勒足足铭记了四十年,他就像是一条忠诚的猎犬,替舒伯特清理着每一个潜在的威胁,然而他的忠诚却并未换来最想要的东西,冥冥中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将他通往艾德斯瓦尔宫的梦想碾得粉碎。
电话铃响了,是元首办公室的通知,舒伯特要立即见到他。带着一份惶恐不安,许尔勒匆忙赶到了元首府。办公室里只有舒伯特一个人,一进门他就给了许尔勒一个热情的拥抱,但是后者的心却因此跌落到了谷底——多少年了,他自然很清楚这只是舒伯特清除异己前的怀柔手段。
果不其然,简单的寒暄过后,舒伯特就宣布了一道令许尔勒万念俱灰的命令:“赫特利希,从今日起你将不再担任帝国保安总局局长一职,但是你仍然是党卫队全国副总指挥,我会记住你对德国的贡献,并且永远视你为我最忠实的朋友。”
“我的元首,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许尔勒感觉自己的口舌发燥,心底还有一团无名的火焰在来回冲撞:“没有人能够像我一样无条件的忠诚于您,但是现在我却成为了一场游戏中的第一个出局者……”
“赫特利希,你为什么会这样想?”舒伯特立即打断道:“你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你的忠诚无人能比,我始终感谢你对我的无私帮助,但是现在我们都老了,必须要把权力逐渐转移到年轻一代的手中,而且这一次不仅是你,包括古根海姆在内的许多人都将逐渐退出舞台,作为朋友,我承认这样做会让你们感到难过,但是作为帝国元首,我不能因为友情就放弃自己的职责,今日的德国在强大的背后还隐藏着许多危机,敢讲真话的人越来越少,溜须拍马之辈却越来越多,军政要员们离开了地下世界就把享受和掠夺放在了第一位,却忘记了是什么导致了我们当年的失败,如果我不对这些丑陋行为宣战,那么又有谁保证我不会成为第二个希特勒?”
许尔勒的脑子里嗡嗡直响,舒伯特的这些话已经堵死了他所有的抱怨,他不得不悲哀的承认在历经了四十年的俯首帖耳后,自己依然没有成为舒伯特心目中的继任者。
“我的元首,我接受您对我的安排,但是我想知道谁将成为我的继任者?”许尔勒有气无力的打听着。
“是爱伯斯塔克将军。”舒伯特平静地说。
“是他!”许尔勒瞪大眼睛,似乎是想发出不甘的咆哮,但是一秒钟过后他却软绵绵的点着头:“是啊,这么多年了,您终于将他推上了一个最合适的舞台,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舒伯特突然没来由的笑了笑,道:“别人可以这样认为,而你,亲爱的赫特利希,难道你没有感觉到这不是什么补偿,而是他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的奖赏吗?”
许尔勒立刻像弹簧一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的元首,请原谅我的无礼,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有太多的幻想,却忘记了现实的模样。”舒伯特背着手走到窗户旁:“请你记住,我们的命运永远都会联系在一起,如果我出了问题,那么你也未必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对不起……我的元首,我不该胡说八道,我一定会会记住您的嘱咐……”
“好了,我又没有责怪你,干嘛这样紧张。”舒伯特微微一笑,“正式的交接仪式举行时,我会亲自到场,并且向你授勋。”
“感谢你对我的支持,我会一如既往的忠于您。”许尔勒低声发誓,而汗水却已经打湿了后背。
……
阿希姆回到了雅利安城,在家中稍事休息后,他便来到了迪特里希家探望特蕾希娅,后者对他的到来起初略感惊讶,但是当听说他带来了儿子的礼物时,特蕾希娅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真是麻烦你了,从那么远的地方为我带回这些东西,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特蕾希娅拿着儿子送给自己的几件漂亮衣服,在身上比了又比,满脸都洋溢着一位母亲特有的幸福笑容。
阿希姆说:“爱伯斯塔克太太,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迪特里希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和我有说不完的话,而且他很聪明,将来一定会有很好的前程。”
特蕾希娅说:“快别这么夸他了,能够留在元帅身边当差就已经是他的福气了。”
阿希姆与特蕾希娅闲聊了几句后,又道:“我经常听元帅讲,当年要不是您救了他,恐怕也没有他的今天了,所以他一直在心里默默的感激着您。”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特蕾希娅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时候你们都还没有出生,没有见过元帅先生年轻时的模样,和那个时候比起来,现在的元帅先生低调了许多,但是唯一不变的是他那颗善良的心,我想当时无论是我还是其他的什么人,只要他曾经受到过元帅先生的帮助,就一定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阿希姆说:“好人总是有好报,所以元帅先生活到了今天,而企图杀害他的凶手却早已粉身碎骨,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元帅先生当年为什么会跟着恩斯特一起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
特蕾希娅说:“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曾经怀疑过,当年我也曾经问过勃兰特上校,他说弗莱舍尔中校当时谎称有事要找元帅,所以他才上了当,不过,我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因为元帅先生一直很讨厌弗莱舍尔中校,就算弗莱舍尔中校真的有事,元帅先生也不可能跟着他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但是后来,你父亲出来证明说元帅先生当时的确是跟着弗莱舍尔中校走了,所以大家慢慢的也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阿希姆心头一沉,又问:“那么您真的相信这个结果吗?”
特蕾希娅说:“我起初也有些怀疑,但是你父亲是元帅先生最好的朋友,他不可能欺骗我们,所以我觉得这应该就是事实。”
阿希姆说:“是啊,我也听说过这些事情,据说弗莱舍尔中校一直都想通过暗算元帅先生来为自己的父亲报仇,结果到最后还是死在了齐医生的手里,这也算是报应吧。”
阿希姆的话勾起了特蕾希娅的回忆:“当年的一些事情远比你们想象中还要复杂,就拿你父亲来说吧,当时你母亲是元帅先生的恋人,但是你父亲却疯狂的爱着她,为这个他有一阵子还和元帅先生闹得很僵,所以当时有人怀疑他也参与了杀害元帅先生的计划,不过我觉得这不太可能,因为你父亲是和元帅先生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之间的友情甚至超过了亲生兄弟,当年元帅先生的遗物下葬时,他在葬礼上哭得格外伤心,那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除了这些,您还听说过什么?”阿希姆追问。
“你为什么对这些事情这么感兴趣?”特蕾希娅有些警觉。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好奇,所以就想打听个究竟。”阿希姆解释道。
“你在元帅先生身边呆了这么久,都没有听他谈起过这些事情吗?”特蕾希娅问。
“他很少谈这些事情,有时候就算我好奇地问几句,他也只是笑笑就过去了。”阿希姆说。
“有些事,只有元帅先生自己才最清楚。”特蕾希娅叹道:“其实我也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但是元帅先生既然不愿意谈起这件事情,那就意味着他不想再去回忆那段痛苦的经历,毕竟那场意外让他失去了心爱的女人,而他特殊的身份与地位又很容易让他成为人们嫉妒的对象,所以他才选择了保持沉默。”
阿希姆的手突然间抖得很厉害,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惧,他和特蕾希娅匆匆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去。但是刚走出特蕾希娅家不远,他就钻进一条狭窄的小巷,颤抖的手试了好几次才点燃了一支香烟。他的脑海中此刻翻来覆去都是父亲看到齐格菲尔德时那种狐疑的眼神,还有母亲眼中的泪光。
恩斯特已经死了,这就意味着知道当年真相的人只剩下了齐格菲尔德与自己的父亲,而特蕾希娅曾经的猜疑再加上那一晚父亲与齐格菲尔德之间的争吵,令阿希姆几乎可以肯定恩斯特并非是真正的凶手,或者说他并非是唯一的凶手,但是这样一来,最大的嫌疑就落到了父亲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