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是一触即发,一场大战眼看是在所难免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对峙的人,其实都是昔日曾经的好兄弟,他们曾经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出生入死;他们都曾经把自己的后背,放心的交给对方去防守,他们曾经不知道多少次救过对方的性命。
可是现在,他们竟然要对战到一起了。
这个结局,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
陈小刀也是左右为难。事到如今,他当然不会改变主意,跟明月心的婚事肯定是就此结束了。但是,他也实在是不想跟明月家的人开战。且不说明月家势力庞大得好像是一个怪物,自己能不能干得过他。最重要的是,自己跟明月家本来无冤无仇的,实在犯不着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陈小刀知道,如果自己早一点道,在私下无人的时候跟明月心说这件事的话,肯定一切都还有商量的余地,最起码也不会弄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自己迫不得已,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明月家做为一个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他们是不可能容忍这样的屈辱的。为了他们的尊严,明月家一定会向他陈小刀开战。
陈小刀本来想要第一时间骑上小白,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只要自己不在,那双方肯定就打不起来。明月家再嚣张,他们肯定也不敢进攻皇帝钦赐的逍遥王府吧?
可是,明月家的人早就想到了这一着。他们第一时间就将小白和陈小刀隔开了,陈小刀想要骑着小白溜走,根本就靠不了小白的身。
小白没有陈小刀的指示,也没有动手。否则铁翼鸟的铁翅一展开攻击,那肯定就天下大乱了。
“等一下!”
正在这个时候,皇帝终于大叫了一声。
眼看这种形势,皇帝感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皇帝这时候穿着一身便服,他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看看陈小刀,再看看明月光和明月心,严肃的说道:“你们能不能让朕说句话?”
谁敢不让皇上说话?
“请皇上训示。”明月光扶着摇摇欲坠的明月心,说道,“但是希望皇上能够保持公允。事情的原委皇上都清楚,我明月家是绝对不会任由如此侮辱自己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皇帝冷笑一声,说道:“你敢这样跟朕说话,说明你真是气得糊涂了。念在你情绪激动,说话没有经过大脑,朕也不跟你一般计较。陈小刀是朕亲封的逍遥王、镇国大将军,明月家也是我大虞王朝的栋梁之材。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们双方正应该合力,为朝廷效力才是。如果现在你们开战,岂不是要弄得天下大乱?你觉得,现在真的是我们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时候么?”
明月光脸色严峻,说道:“皇上的意思,就是要我明月家忘记这奇耻大辱,就好像没事人一样的跟他并肩作战?那是不可能的!”
皇帝说道:“至少,你还是应该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吧?事关重大,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大打出手,你觉得合适么?”
“是他自己不愿意说的。”明月光说道,“他就连一个说得出的理由都不愿意说,分明就是不将我明月家放在眼里。”
皇帝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不知道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么?如今汝南王还没有消灭,战争还在继续,天下动荡。你们要是在这里打起来,那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么?”
明月光冷冷的说道:“那么请问皇上,什么是轻、缓,什么又是重、急?”
皇帝沉声说道:“个人意气就是轻、缓,天下大事就是重、急!”
明月光冷冷的说道:“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明月家的尊严更加重要!”
皇帝眼看说了半天,那明月光还是冥顽不灵,顽固不化,不由得有些生气,怒气冲冲的说道:“就算是弄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你也在所不惜?大胆!信不信朕治你的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明月光冷冷的说道,“皇上你想要偏袒陈小刀,我还有什么话好说?但是,明月家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你大爷的!”皇帝忍了半天,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跳起来大骂道,“老子苦口婆心的跟你说了半天,你还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是不是?你是不是要搞得天下大乱才开心?!”
明月光冷冷的说道:“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我明月家的声誉更加重要,为了维护我明月家的尊严,我不惜一切代价!”
皇帝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眼看双方越说越僵,陈小刀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沉默下去了。
陈小刀走上前一步,正要说话之时,却听明月心平静的说道:“说什么明月家的声誉和尊严?这是我跟他两个人的事,跟明月家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明月心。
特别是明月光和明月家的人,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月心是明月家的大小姐,如今陈小刀在大婚之日悔婚,还要跟她解除婚约。明月光和明月家的人正是为她出头,如今她却说这件事跟明月家没有关系?
明月心本来浑身无力,摇摇欲坠的靠着明月光,脸色苍白,泪光盈盈。这个时候,她却自己站了起来,虽然还是一副好像风一吹就倒的样子,但是她终于还是自己站着,没有依靠着明月光。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微微的颤抖着,眼泪却一直没有流下来。
“心儿,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过了良久,明月光这才反应过来,说道。
明月心的身体渐渐的停止了颤抖,人也越站越稳,眼眶中虽然含着眼泪,目光却越来越坚定。
她身手扯下头上的头盖,然后开始慢慢的脱去身上的喜服,露出里面雪白的衣服出来。
“我说得很清楚了,”明月心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平静的说道,“这个是我跟陈小刀两个人的问题,跟明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说跟明月家没有关系呢?你是我明月家的大小姐,明月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下第一代的家主……”明月光怒道。
“那是以前的事情。”明月心打断明月光,平静的说道,“当初父亲大人曾经对我说过,再也没有我这个女儿。我一直流落江湖,落草为寇。事到如今,父亲大人也从来都没有说过让我重新回到明月家的话。从那天开始,我就只是摩云山的大当家,不再是什么明月家的大小姐。”
明月清将大红的喜服扔到脚下,继续说道:“我的事情,再也跟明月家没有什么关系。”
明月光,还有明月家的人,都眼睁睁的看着明月心,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能否认明月心说的话,她说的确实是事实。但是,谁又能否认她跟明月家的关系呢?明月山确实没有说过让明月心重回明月家的话,但是那还用说么?明月心不是事实上早就回到了明月家,所有人都认可了她大小姐的身份了么?
皇帝哈哈大笑,说道:“说得好!这样一来,看你明月家还有什么借口跟陈小刀开战?”
陈小刀也惊讶的看着明月心。他万万没有想到,明月心在这个时候,这种场景,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但是,陈小刀有些不明白,明月心这么做,是为了维护陈小刀,不让他受到明月家的攻击?还是为了维护明月家,不让他们跟朝廷起冲突?
以明月家的势力,如果他们真的发下天涯追杀令,一心要跟陈小刀为敌,那陈小刀肯定是凶多吉少,必死无疑。
如果明月光继续顶撞皇帝,那明月家就真的很有可能站到朝廷的对立面,那明月家也很有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所以,这种原因都是可能存在的。也许,两者皆而有之。
明月心这么做,对陈小刀,对明月家,对朝廷,确实都是最好的。而唯一受委屈的,就只有明月心自己。
陈小刀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有些罪大恶极……
他不自觉的低下了头,有些不敢面对明月心。
明月心却回过头来,看着陈小刀,平静的说道:“今天你给我的屈辱,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念在过往的情谊,你也为我摩云山立过不少的功劳,今天我就放过你。今天,我们就此恩断义绝。以后再见到,我一定会杀了你;我摩云山上下的兄弟,都是你的敌人!”
陈小刀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月心转过身,抬起头,分开面前的人,向远处走去。
人们纷纷向两边散开,给明月心让出了一条路来。
“大小姐……大当家的……”乔不破忽然不知道怎么称呼了,“你要去哪里?”
“我们回摩云山。”明月心头也不回的说道。
“哦。”乔不破答应一声,急忙跟在了明月心是身后,山字营的兄弟们,也都纷纷跟上。
凌霸川看了陈小刀一眼,好像想要说什么,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有叹息一声,摇摇头,也跟着去了。
山字营的兄弟,都是黑道联盟里精选出来的。他们跟凌霸川一样,有很大的原因,都是因为陈小刀才归顺摩云山的。在从阳武郡远征帝都的过程中,更是跟陈小刀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对他的武功和才能心服口服。但是,他们当初宣誓效忠的对象,始终还是明月心,所以,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只能跟着明月心走。
只有马行空、马灵儿,还有姚大、傅一彪等五十余人留了下来。这些人都是当初光头帮的兄弟,他们也是先认了陈小刀,才加入摩云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