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府!
虽说入了秋,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却不见秋意,开的依旧旺盛。
大堂之上,詹徽换上了一身布衣,如今他再也不是什么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头顶的光环俨然消失,只是一个被罢官为民的老头。
“陛下虽说罢了我的官,可还是送了两斤茶叶,尝尝吧!”
以后再想喝到这么好的茶叶,恐怕没有了,倒不是喝不到了,而是喝不到皇帝赐的。
江南那群人送的茶叶和皇帝赐的那能一样吗。
陈丕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笑道:“不怕詹公笑话,实在惭愧,学生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的茶叶!”
别看陈丕现在是三品官,可他确实没什么家产,俸禄也只够养活一家人的,他平常也喝过一些李泰送的好茶,但和眼前手中的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陛下赐的,老夫泡了两壶,回头在府上吃完饭,剩下的你拿走!”
“啊!”
陈丕一惊,谁不知道,詹部堂嗜茶如命,连忙说道:“这茶是陛下赐给詹公的,学生岂能夺爱,这万万不可啊!”
“有什么不可的,拿去就是,我也没什么东西给你,权当……哎……罢了,喝茶,喝茶,喝完茶,吃点饭再走!”
自从詹徽被罢官后,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神情之中,再也看不到那种深不可测的城府,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不再像以前一样,如霜似刀。
而且,笑容也多了起来,整个人都变得慈祥了。
“谢詹公!”
陈丕又喝了两口,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问道:“詹公……您这是平安落地了?”
詹徽捋着胡子,笑了笑,说道:“多亏你在陛下面前,替我求情,陛下这才留我半天老命,还有苟延残喘一年半载的!”
“詹公,为何是半条命……学生怎么不明白的!”
詹徽突然叹息一声,说道:“记得洪武朝的时候,犯罪官员多数被杀,导致朝堂和地方衙门无人,于是太祖皇帝就想到了一个办法,让官员带着枷锁坐镇公堂问案……”
说起那段时期,天下都被血色笼罩,洪武爷铁血反腐,锦衣卫遍布天下,詹徽是过来者,每日都过的提心吊胆,即使过去三四十年了,每每想起,至今心有余悸。
“学生小时候见过,我们老家的县令,听说是贪污,脖子上带着枷锁,脚上还有铁链,坐在公堂审案,身边还有锦衣卫跟着,后来处理完县里所有案子就被杀了,还让附近乡里的百姓前去围观,学生当时还小,看到砍头,吓得好几天都不敢睡觉!”
陈丕说的挺招笑,可詹徽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当年,他也是提前买好了棺材去上朝。
“我现在就是被枷锁锁住的官员,想死都死不了,死之前还要把没干完的活干完……”
詹徽悠悠说道:“陛下仁德,让我多活几年……”
陈丕只是老实,又不是傻,当即明白过来,低声问道:“詹公,您的意思是,只要完成移民大业,陛下就会让您彻底养老?”
“是啊!”
詹徽用手掌在自己脖子上比划着,说道:“这把刀一直横在我脖子上,这颗白首能不能被砍掉,就看你能不能把移民的事办好了!”
“陛下让你再去汉南,完成移民大业,上次你死里逃生,已是命大,就是不知道还没有深入虎穴的勇气!”
陈丕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起身行礼道:“詹公对学生有提拔之恩,别人可以不管,但我陈丕愿意为詹公做任何事,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也敢走上一遭!”
詹徽心中颇为欣慰,说道:“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自己,办好移民的事,以后军国大事你都会参与,说不定,你还会接手兵部!”
兵部尚书……
陈丕瞪着双眼,咽了咽口水,可以调动天下兵马的兵部尚书啊,六部之中最有权力的衙门,坐上这个位子,才是正儿八经的红袍老爷。
“詹公……再赴汉南,学生该怎么去做?”
陈丕心动了,其实也没什么,换谁都心动,可前提是,你得把移民的事办好。
经历上次的生死危机,陈丕也明白,移民的事不好办。
“你放心,这一次再去汉南,你肯定不是一个人去,陛下要以铁血手腕肃清汉南……”
詹徽沉声道:“到时候你就开始杀,凡是阻挡移民的障碍,全部除掉……”
“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是清流,当监察御史时,铁面无情,所以得罪了许多人……”
“哎……”
“后来明白一个道理,想做大事,就要学会变通,好人做不了好官,就说汉南的那些贪官污吏,国家蛀虫,你要想斗过他们,就要比他们更狠,甚至无所不用其极!”
詹徽柔和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又变成了城府极深的大权臣。
“查不到就直接栽赃,扣帽子,只要能除掉他们,想让他们自己死,就是私吞军粮,贩卖武器,让他们全家死,就是勾结叛逆,若是你查到有人私通海上倭寇,上奏朝廷,直接九族覆灭!”
“用他们的血,染红你的官服,踩着他们的人头,登上兵部尚书的位子,而且你不是乱杀无辜,你是为民除害,汉南的百姓都要为你立庙!”
“你在汉南大胆的杀,没有几个是冤的,你杀的越狠,汉南就越安稳!”
“但是去的人,不止你一个,你负责移民之事,还会有人去平叛乱,去整治士绅,推行土地改革!”
“这一次去的人,一定都是办实事的官员,你要配合好他们,千万不能内讧,汉南再出事,你们所有人都会死!”
陈丕郑重点头道:“詹公放心,学生都明白了!”
詹徽喝了口茶水,语气慢了下来,继续说道:“以老夫对陛下的了解,应该还会调一位信得过的藩王过去,才能镇住汉南的那些骄兵悍将,藩王各自镇守一方,老夫猜测,陛下应该会派湘王过去……”
“湘王与陛下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能文能武,为人忠正,刚烈果断,是藩王中少有的全才,他去最为合适,届时陛下都会有所交代,不要担心他会牵绊你什么!”
“是!”
面对詹徽不断的教导,陈丕全部一一答应下来,并记在了心里。
这也是他投奔詹徽十几年,第一次推心置腹说了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