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陆轩那一句“脉微细欲绝”的确有些震撼到他了。
可他也不懂,谁知道是不是乱说的。
这年头,骗子可不少。
面对陆轩看过来的目光,年轻医生也是丝毫不慌,用眼神瞪了回去:“看我也没用啊,我又没办法,而且这种情况,兄弟,不是我说哈,咱们两个半桶水还是别掺和的好,省得一会救不了人还给别人舔麻烦。”
显然,在他眼前,陆轩应该跟他的情况差不多。
都是实习医生,就别装什么大佬了。
一旁的司机听到这户,也出声道:“对啊,小兄弟,这位医生我觉得他说的还是蛮有道理的,车上没有急救的器械,能不要乱来就别乱来。”
说完,他用真挚的眼神看着陆轩。
其实,他还有句话没说。
那就是,没事还好说,这要是出了点事,到那时候可就有责任了。
这种事情,作为开了几十年公交车的司机,虽说不是经常能见到,可也碰到过不少次。
有时候人家医生明明是为了救人,可最后人没了,惹了一身骚。
哪怕最后打官司打赢了,也浪费了不少时间。
吃力不讨好。
这要是车上有急救的器械,试试倒是无妨。
可这不是没有吗?
一念至此,司机倒是有些庆幸刚刚的年轻医生只是个实习生,没有能力去管这事,不然真管了,最后出了问题,那就是害了人家。
可看着蹲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的女孩子,司机心中也是忍不住一阵叹息。
他只是个公交司机,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至于陆轩和另外一名医生,显然都太年轻了。
司机递过来的眼神,陆轩哪能不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可让他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从自己眼前逝去,说实话,他做不到。
今天若是袖手旁观了,一辈子怕是都得为这件事愧疚。
与其瞎耽误功夫和担心,不如全力以赴、放手一搏!
不过,这事还真有点难到他了。
中风晕厥,吃药肯定是不行,一来这里没有中药,二来,就算有也来不得熬了,等熬好了人也差不多走了。
再说了,人家都晕厥了,也没办法吃药。
无奈之下,陆轩在观察了一番病人的情况,转头看向了眼睛都哭的通红的女生:“姑娘,你先别哭,我问点事情。”
年轻女孩抽泣不停,不过还是下意识的抬头看着陆轩,有些不明所以。
陆轩则是有些无奈,他就怕遇到这种情况。
有些人遇到事情就只知道哭,完全冷静不下来,面前的女孩显然就是其中之一,除了哭着让救救她妈之外,就不知道其他的了。
不过这事倒也能理解,不是谁遇到这种事情都能冷静的下来。
陆轩只好安慰道:“你妈的情况有点严重,我就想问一下,她之前有没有其他的病症,这几天,或者说这段时间身体上有没有出现其他的一些不正常的情况?”
女孩看着他,一脸茫然。
直到陆轩提及她母亲:“这很重要,关乎你母亲的生命安全,从这里最近的是市第九医院,起码二十分钟要的,你母亲的情况,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说到此处,女孩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结结巴巴的开始说起了母亲最近的一些情况。
等女孩断断续续的说完,陆轩忍不住摇了摇头。
患者名叫李媛媛,是女孩的母亲,之前就有高血压病史,经常头晕头痛,这段时间更甚,还存在右上肢麻木情况。
这分明是早就有了卒中前兆,只不过患者和家人一直没有注意,才有了今天这次的意外。
再看患者此刻的情况:
不省人事,张口手撇,眼合,遗尿。
体温也高,陆轩用手触碰了一下,三十八肯定有的,瞳孔等大同圆,对光反射消失,心率很低,估算一下可能也就六十左右。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妈。”见陆轩陷入沉思,女孩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陆轩这才回过神来,他按了按手,示意女孩不要着急:“你先别着急,我再看看。”
一旁的年轻医生,听到这话后则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光会说,不会干,这跟他有什么区别?
司机则是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名乘客怕是没救了。
随后,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色。
人真要在他车上出了事,也是一件麻烦事。
病人的家属如果好说话还没什么,这要是闹腾起来,他恐怕也得好长一段时间没办法上岗。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不能让人家下车吧?
再说了,真让人下车了,出了事,他责任更大。
一念至此,司机也只能希望救护车赶紧来,再不来,一条刚刚还鲜活的生命真的就要没了。
而陆轩这边,中医急救显然成了他的短板之一。
最后只能将希望放到了心声上。
现在,只能看看这群无所不能的老师有没有办法了。
【中风一名首见《金匮要略》,《内经》中虽无中风之名,但对该病的病因、病机和症状已作了简单朴素的描述,如《素问·调经论》载:“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则为大厥,厥则暴死,气复返则生,不返则死”。
又《素问·生气通天论》载“阳气者,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使人薄厥”。
《素问·通天虚实论>更进一步指出“仆击偏枯……肥贵人则膏粱之痰也”。
至于中风病变部位,根据《素问·调经论篇》气血并逆之说,结合《素问·玉机真脏论篇》所云:“春脉如弦,……其气实而强,此谓太过,……太过则令人善忘(王冰:“忘,当如怒字之误也。
《灵枢经》曰:“肝气实则怒。忽忽眩冒而巅疾也”。可见中风病变部位主要在于头部。
至于其病因病机,便在于患者平素气血亏虚,与心肝肾三脏阴阳失调,加以忧思、恼怒,或饮酒饱食、或房事劳累,或外邪侵袭等诱因,以致气血运行受阻,肌肤筋脉失于濡养;
或阴亏于下,肝阳暴张,阳化风动,血随气逆,挟痰挟火,横窜经隧,蒙蔽清窍,而形成上实下虚,阴阳互不维系的危急证候。
中风又属本虚标实之症,在本为肝肾不足,气血衰少,在标为风火相煽,痰湿壅盛,气血郁阻。
不过病因有深有浅,病情有轻有重,标本虚实也有先后缓急之差异,所以临床常将中风分为中经络与中脏腑两大类。
中经络者:病位较浅,病情较轻,一般无神态改变,仅表现为口角歪斜,语言不利,半身不遂。
中脏腑者:病位较深,病情较重,主要表现为神志不清,喝僻不遂,并常有先兆和后遗症状出现。
综上所述,患者属中脏腑者,血与气并走于上是本病发病的原因。
急救当取人中、涌泉、百会,此3穴清窍而醒脑;点刺十宣出血以调节阴阳、开窍苏厥;取安眠ii、合谷以醒脑安神;取关元、气海以回阳固脱;取足三里、阳陵泉以调和经脉,疏通气血,舒筋解痉;诸穴相配,对于抢救中风病属危急重症阶段有较好疗效。
因风病多在阳经,阳明为多气多血之经,故取阳经输穴如肩髃、曲池、环跳、外关以调和营卫,舒筋活络;并配合兴针疗法。
这样,头针与体针相配合,针健侧与瘫侧相配合,方能让其恢复,不过此人病情严重,能不能行还得下针观其反应方能知晓。】
……
一闻至此,陆轩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针灸,这可就涉及到他的盲区了。
穴位他是知道的,这对于任何一名学中医的人来说,都是必背的知识,知晓每一个穴位的具体位置,也是必考内容之一,这些,陆轩不说倒背如流吧,但也能做到滚瓜烂熟了。
然而,针灸他也只是学过灸,针的话,上学的时候,导师上课有提及,但一般不多,更别说亲自试验了。
好在,如何针,针哪里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但陆轩依旧犯难,方法有了,但没有工具啊!
他以前都没想过针灸的事,更别说随身带着针灸的工具了。
想到此处,陆轩也是忍不住一阵苦笑。
一边,一直盯着陆轩的年轻医生,见陆轩脸上那渐渐明晰的苦涩,忍不住抬手拍了拍陆轩的肩膀:“兄弟,别硬撑了,这种情况就不是我们能搞定的,就安安心心的等救护车来吧。”
说完,他用余光看了眼哭得眼睛通红的女孩,低声在陆轩耳边道:“我说句不好听的,这人怕是不行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坚持看一下情况,可你刚刚说的有句话我是赞同的,她妈妈的情况太严重,等不到救护车来了。”
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年轻医生的话,抬起头,泪如雨下:“医生……我妈她……”
年轻医生神色顿时慌张起来,如同当小偷被户主当场抓包了一样,不敢直视女孩的眼睛。
眼见着病人的脉搏越来越微弱,明明有办法救人,却因为没有工具的陆轩,望着车顶有些出神。
眼看着一名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逝去,却无可奈何,那种感觉,让陆轩五味杂陈。
此时此刻的他,有些无法想象到,那些三甲医院急诊科的医护们,到底是怎么度过的,眼看着一个有一个生命从自己手上逝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对不起。”
陆轩起身,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陆医生看起来很难受,以他的本事,应该可以尝试着救人的,可惜没有针灸用针。】
【这恐怕是一名医生最难受的时候吧,明明有机会救人的,却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逝去。】
【不知道车上有没有人带针灸针。】
【这种东西,不是中医的话肯定不会带在身上的,陆医生都没带,其他人……你觉得有可能吗?】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提醒了陆轩,他刚踏出去一步,鬼使神差的回头朝那名年轻地医生问了句:
“有针吗?”
这话,他其实也只是下意识的问一句。
并没有觉得,人家会带针灸针在身上。
毕竟,谁没事会带针灸用针?
只是,本不作任何希望的陆轩,下一刻却是听到了一句让他有些差异的话:“针灸用的针?我有啊,就带在身上,不过你要这东西干嘛?”
陆轩一怔,随后露出狂喜:“你真带了?”
“带了啊!”
“我骗你干嘛。”
说着,将放在背包里的一盒针灸针给拿了出来:“不过不是什么好针,就是很普通的不锈钢针,买回来消过毒,不过就是没用过,之前买的时候还想着有机会能用上,等毕业来实习后才知道,现实比梦想残酷多了,就是有人让我扎,我都不敢下针,还不是那块料。”
“不过,你要这东西干嘛?”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李媛媛,眼瞳放大数倍:“你不会想用针灸救人吧?”
“卧槽,你别乱来,这些我听倒是听过,可导师从未说过,针灸扎的不对会死人的。”
“现在还有其他办法吗?”陆轩摊了摊手。
年轻医生一阵无语:“不是,兄弟,你怎么就不听劝呢,咱两年纪差不多,你就算比我有能力,可又能高到哪里去?这种情况,已经完全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
“听我一句劝,别乱来。”
见对方喋喋不休,陆轩一把将他手中的针盒拿了过来:“一会还你。”
说完,陆轩根本没去看对方的表情,而是蹲下来,取出里面的毫针。
对方买的,显然是新九针,即镵针、磁圆针、鍉针、锋勾针、铍针、梅花针、火针、毫针、三棱针九种针具,不过用到最多的还是毫针。
第一次给人扎针,陆轩有些紧张,不过还是下意识的抬头问了句:“师傅,车上的摄像头有用的吧?”
救人归救人,陆轩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李媛媛的情况很严重,即便是他下针,也不一定就能把人救回来。
那时候,视频证据就很重要了。
至于人证,等今天的事情一过,到哪里去找车上的乘客给自己作证?
司机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陆轩的意思,连连点头:“拥有,视频是直接会传输到公交公司的。”
有用就行。
陆轩舒了口气。
不过司机看起来还是有些担心,“小兄弟,这能行吗?”
陆轩太年轻了。
陆轩没说什么,而是开始全神贯注,找到十宣穴位,点刺放血。
待血液出来之后,直接看向了主穴,人中、涌泉,不断地用提插捻转补法行针。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着,整个车厢里面,随着陆轩行针而变得一片死寂,特别是靠的比较近的一些乘客,此刻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呼吸声太大影响到陆轩行针,耽误救人。
陆轩额头,也早已将是满头大汗。
第一次行针,而且救的还是中脏腑中风病人,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三分钟,五分钟……
陆轩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长时间。
拿出针盒的年轻医生,此刻没说话,目光死死地盯着陆轩,这能行吗?
他很怀疑。
都过去这么久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到这里,他忍不住摇了摇头,看向陆轩,忍不住叹了口气。
而此刻,就连之前还升起一丝希望的司机,见时间都已经过去十来分钟了,还没有任何反应,也是神色复杂的将目光移开。
没希望了。
乘客们,似乎都觉得没有希望了。
有人甚至开口道:“小伙子,算了,别再试了,你已经尽力了。”
“是啊!像你这么年轻地医生敢站出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救不了人不能怪你。”
“你放心,真出了事,我们都给你作证。”
“姑娘,这位小伙子是好心救人,你们可别倒打一耙。”
“对啊,这位小伙子是好人,别让好人寒了心,这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善良,推己及人,我们也希望在我们身上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有人可以站出来施以援手,而不是袖手旁观。”
司机也是叹了口气道:“姑娘,大家说的都是实话,这种情况我也见的不少,小伙子为了救你母亲,真的已经拼尽全力了,换作是其他医生,就算有能力,也不一定敢出手施救,救活了倒没什么,出了问题,就怕家属不管三七二十一,硬要把责任往人家身上推。”
“你想想,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是不是这个小伙子站了出来?”
女孩显然还有些失魂落魄,可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可下一刻,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母亲一眼,脸瞬间变得煞白,一抹惶恐从眼瞳深处迅速浮现出来。
“妈……”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车厢里响彻,灌注到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
所有人都是神色复杂无比。
人,见不得生死离别。
哪怕,对方跟自己毫无关系,可看着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即将从眼前逝去,心里总会空荡荡的,没来由的感到伤心。
然而,就在大家都沉浸在这种情绪中时,行针大概有十五分钟的陆轩,脸上一喜,看着微微睁开眼睛的李媛媛,终于是松了口气。
“活了!”
……
砰!
车厢里,随着李媛媛的缓缓睁眼,瞬间死寂,但很快,便又是传来一阵阵失态的撞击声。
站在陆轩背后,一直看着他行针的年轻医生,满脸呆滞。
活了?
真的救回来了?
那……可是中风啊!
而且,还是最严重的中风患者。
这都能救回来?
这一刻,看着陆轩的背影,在他的视线中,陆轩的背影似乎闪烁着灿烂无比的光辉。
特么的,我眼花了?
ps:盟主加更四章,对,你们没看错,我想要盟主了(皮一个.jpg)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