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合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男鬼看到全身闪着金光的席合出现，顿时吓得想要逃跑，却因席合一个指令，根本挪动不了分毫。
流落逃窜的鬼，对于席合这样有大功德的人是十分畏惧的。
她身上的功德会对他造成影响，让他力量消散地更快。
男鬼惊惶地求饶，“求求您放过我，我不是恶鬼，求您放了我——”
他声音很怪异，像是被人掐着嗓子，从喉管缝隙里挤出的一点声音。
看他脖子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脑袋支在脖子上都晃晃荡荡，好像随时会支撑不住掉下来。
“我问你话，好好回答。”
席合声音带了些压迫，男鬼当即就老实了。
“我是被路边的招牌砸死的。”
脑浆子都砸出来了，脖子也差点砸断，脸更加是面目全非。
席合都有些不忍心去再看他的惨状，听他艰涩的声音里那隐藏的不甘心，质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跟着钱恒？”
男鬼着急地解释，“我没有想害他，我也是没办法才跟着他，我真的没想害人，我实在是走投无路……”
“冷静一点，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回答，想好了再说。”
席合不想听他啰嗦，让他简明扼要地说清楚前因后果。
席合在阴界和鬼详细交谈，包厢里的人看她就像是闭着眼睛睡着一般。
几人都耐心等着，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时间一分分过去，半个小时后，席合终于从入定中缓缓睁开了眼。
汪会会速度最快，抢先开口，“席合小姐怎么样，查到些什么？”
灵魂入定会损耗心神，席合缓了一下，目光才悠悠投向钱恒。
“那个鬼是你兄弟燕强。”
钱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半天才回过神来，“怎么会是他，他怎么死了？”
燕强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他父亲在外面留下的私生子，他们关系并不好。
死了还要缠着他，真是冤孽。
席合讲道，“他是意外被路边招牌砸死的，死后没有去地府投胎，一直跟着你，你的气运因此受影响，才会霉运不断。只要把他请走，你自然而然就能回归正常生活。”
钱恒却是一下怒了，突然拍桌而起，虚软的双腿却是站不住，一两秒又颤颤地坐下来。
钱恒的脸却是气得发青，“他妈不要脸当小三，破坏我妈的婚姻，还生了他这个野种。我们还没对他做过什么，他反倒先缠上我，让我不好过。又不是我害死他，他缠着我做什么，他自己命不好早死怪我么？我他妈哪儿得罪过他，要这么整我！”
提起这个私生子，钱恒没一点好脸。
他妈因为父亲外面情人、私生子那些烂事，过得痛苦又悲哀，终日郁郁寡欢。
明明一个贵妇太太，却比大多同年纪的女人还显老。
从小到大，他就见她怎么笑过。
所以钱恒一直很厌恶那些情人、私生子。
但他也清楚，罪魁祸首其实是自己那个私生活混乱的父亲。
要不是他父亲处处留情，哪里会有这一堆烂摊子。
所以即便厌恶外面那些人，却也没有对他们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最多骂骂咧咧，贬低辱骂几句。
燕强妈是父亲最早一批的情人，早就不受宠了，又是个病秧子。
燕强妈重病住院的时候需要大笔手术费，燕强跪在钱家院子里哀求。
钱恒虽然骂了很多难听话，把他羞辱了一番，但最后还是给了他钱，只不过他妈命该如此，最后还是没有挺过去。
没想到燕强现在又出意外死了。
钱恒承认燕强挺可怜，但他的可怜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就算心有不甘和怨恨，也轮不到找他报仇。
要报仇也该找他那个四处留情、却生而不养的父亲。
钱恒气愤又冤枉，宣泄地大骂一通后，眼眶竟慢慢有些红。
“我问心无愧，我没什么对不起他的。他可怜，我难道就不可怜！他要是愿好好走，我给他做场法事超度他，给他多烧点钱多上点香。他要还纠缠不休，大不了跟他死磕到底。老子大不了不活了，也变成鬼跟他干，看谁干得过谁！”
钱恒一副撸起袖子就要和鬼干仗的架势，柳蚕按住他的肩膀，让他稍安勿躁。
席合小姐话都还没说完，听她把话说完。
柳蚕问道，“席合小姐，那燕强为什么跟着钱恒，真是想报仇害他？”
席合回答道，“他跟着你，是有事想求你，不是想害你。”
钱恒脸上的狠劲慢慢松懈下来，重复了一遍，“有事求我？”
席合无声叹了口气，简单一件事非搞那么跌宕起伏，才说一句就开骂。
听她认真说完再发表情绪不行？
席合也不想说了，直接道，“你们自己谈吧。”
几人正茫然，怎么让一人一鬼自己谈？
莫非席合小姐能让鬼现身？
很快就知道是他们多想了，原本还以为能蹭着瞧一眼鬼长什么样呢，结果却是拉着钱恒一起入定。
钱恒开始是紧张，直到感受到周围阴冷的气场，以及印刻在灵魂般的恐惧，整个灵魂紧绷起来。
想要观察这是什么地方，可惜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
一个面目全非的枯瘦人影突然出现，直接把钱恒吓到失声，灵魂一歪就倒了下去。
身体还没触及到地面之类的实体，就被一只无形的手拖住后腰，重新站好。
席合终于出现，带着满身的金光，刺的人睁不开眼。
“这就是你兄弟燕强，你们自己谈吧，给你们十分钟。”
之后人就消失了，金光也随之消失。
眼睛重新恢复正常，才睁眼，又被那恐怖的人……不对，应该叫鬼，吓了一跳。
“你是……燕强？你怎么……”
变成这样。
只是听席合小姐转述‘被路牌砸死’的死因，简单几个字，并无实感。
此时看着他那恐怖的形象，才深切地引发触动。
路牌砸下时，他该有多痛苦。
“你什么时候出的意外？我都没有听说。”
那面目全非的人，声音艰涩地挤压出声音，“半年前，我生日的那天。”
死在生日那天，还真是让人悲伤。
不过都半年了，怎么也没听他爸说起过。
燕强以前是跟母亲相依为命，母亲病逝后就剩他一个人，他死了警察应该会联系他爸呀。
不过想起自己那个薄情、不靠谱的爸……
他已经无力怨愤了。
“听说你是有事求我才一直跟着我，什么事？”
钱恒看着他，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释怀。
人都死了，往日所有厌恶、痛恨，也都成了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