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皇后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陛下今日老是走神，臣妾不玩了。”
萧怀煜猛然回过神来，棋盘上的大局已然定型。
“陛下说说吧，到底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皇后端坐着，似笑非笑地盯着萧怀煜。
“朕……”
萧怀煜轻启薄唇，却又止住了言语，不知该如何说起。
“陛下何时变得这么吞吞吐吐了？臣妾听闻，陛下今日打发了王爷出京赈灾？”
这种事情，派个大臣去便可，何须劳烦王爷亲自去呢？
皇帝和王爷，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早已是水火不容了。
这个她很清楚。
萧怀煜的性子，她也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他既然这么做，那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正是。”
萧怀煜抬起眼帘，面无表情地盯着皇后，幽黑的凤眸里深不见底，让人猜不出半点心绪。
皇后面色柔和，娴静地端坐着，不问也不催，颇有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
以往他遇到什么烦心事，或者是想听听别人的意见时，都会来找皇后。
皇后每次都会认真地听着，然后帮提点他，帮他出谋划策。
他和皇后之间，说是夫妻，实则更亦师亦友些。
思索了一下，萧怀煜再次开口道：
“朕打发他出京，是因为不想看见他。”
正在摆弄棋局的皇后动作一顿，随即轻蹙眉头：
“这可不像是陛下会说出的话呢。”
“为何？”
“陛下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臣妾。陛下与王爷的关系虽不如从前了，但在陛下心里，王爷一直都是自己的亲弟弟。陛下怎么会不想看见王爷呢？”
萧怀煜轻笑了一声，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带着些苦涩。
是啊……
自己一直拿他当亲弟弟，可他却隐忍蛰伏，一心谋算着如何杀了自己……
“陛下，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回不去的。”
皇后柔声地劝导着。
沉默了良久，萧怀煜平复了心情，声音低沉地开口：
“朕近日好像格外在意一个人。”
“朕想让她吃得好，穿得暖，想让她开心，想看她笑。”
“朕想要靠近她，想和她说话，甚至有时还想欺负她……”
“朕不想让别人靠近她，不想让她对别人笑。”
“朕甚至想……甚至想，她若是也能如此待朕就好了……”
皇后一言不发，静静地望着萧怀煜。
萧怀煜讲这些的时候，面若冰霜的脸终于柔和了下来，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这样的萧怀煜，是她从未见过的。
安详，又美好。
“陛下，可是有了心悦之人？”
皇后柔和地笑着，略带试探地问道。
“心悦之人？”
萧怀煜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了，轻皱着剑眉。
“陛下……”
“……”
“陛下，别人做过的事情，与此女子无关。”
萧怀煜的凤眸满是探究地望向皇后。
“一个人背叛了你，这并不代表每个人都会背叛你。”
闻言，萧怀煜攥紧了拳头，皱紧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陛下，你要做的，就是好好问问自己的内心，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
“如若陛下是真心喜欢此女子，陛下就应该坚定自己的心。这一生，爱她，护她，绝不负她。”
“若陛下做不到这些，那陛下就应该早些割舍，以免误人误己。”
萧怀煜紧皱眉头，望着皇后。
“还有一点，陛下也应该清楚。”
“是何？”
“感情之事，讲究你情我愿。即便陛下是天子，付出了真心，也不一定就能得到回报。”
“……”
“陛下可懂？”
皇后凑近了一些，满是关切地盯着萧怀煜那深不见底的凤眸。
萧怀煜轻轻地点了点头：
“朕记住了……”
闻言，皇后便放心地点了点头。
萧怀煜突然觉得脑袋里一片乱麻，他在思考自己的心意，也在思考皇后的一番话。
想了一会，他心烦意乱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凤梧宫。
“夜色已晚，陛下不留下吗？”
皇后赶紧站起身来，面色温和地挽留。
萧怀煜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挑了挑眉头，戏谑道：
“皇后想让朕留下来？”
“不想。”
“那还问？”
皇后轻笑了一声，语气温柔：
“臣妾只是与陛下客套一番。”
萧怀无奈地笑了笑。
“陛下心悦之人可是淳贵妃？”
萧怀煜刚想转身离开，听到这话，身形一顿，狭长的眸子微眯，意味不明地盯着皇后。
“看来臣妾猜对了。”
“……”
皇后轻掩朱唇，面上满是笑意。
“陛下放心，臣妾会替陛下保密的。”
闻言，萧怀煜面色晦暗，勾了勾嘴角，轻笑了一声：
“皇后想威胁朕？”
皇后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萧怀煜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转过身，迈着修长的腿，离开了内殿。
皇后明白，她的答案对于萧怀煜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她当然也不敢威胁他，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的秘密。
皇后望着萧怀煜远去的背影，低下头，无奈地笑了笑。
随即又抬起头，眉欢眼笑了起来。
朱唇皓齿，风姿绰约，一颦一笑都宛若画中仙一般，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