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倾辞也没管她是什么反应，而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她的眼神飘渺而又空洞，一双眸子里藏满了难掩的凄凉。
“我与李洛初本是一对孪生姐妹，可双生在西夏却被视为不祥，父王与母后为了掩人耳目，我一出生，就命人将我送入了冷宫。”
“从此，我便成了整个王宫中最上不得台面的存在，可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不能参加宴会，没有漂亮的衣服，不能读书习字，也不能踏出冷宫半步。”
“我甚至都不能够像个正常人那般活着，这一切都仅仅是因为，我比李洛初晚生了一炷香的时间。”
李倾辞望向她林柚，明明是嘴角带笑，可眸子里却蓄满了亮晶晶的眼泪。
她狠狠地吸了下鼻子，微微抬起头向上望，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林柚没有说话，说实话，这种凄惨的身世在她的预料之外的。
真假公主的戏码她都已经想好了，却不成想两个居然都是真的公主。
“父王与母后大抵是希望我死在冷宫中的，可我李倾辞偏不会对命运屈服。”
“我开始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寻找各种各样的办法逃出冷宫，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我找到了。”
“我也说不出这样是好是坏，偷跑出冷宫后，我见到了李洛初。”
“那个与我有着相同相貌，相同身世的人，可明明什么都是一样的，她过着的日子却与我有着天壤之别。”
李倾辞努力地笑着，哪怕是眼泪砸落了下来，她也依旧笑得优雅。
“我李倾辞，从不屈服命运，李洛初会的，我也要会。”
“于是我开始偷偷跟着她，偷偷去学她，学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我偷学她写字，偷学她习武，偷学她说话和行礼，就好像我是她的影子一样。”
“可后来，她还是发现了我。”
“在知道我的身世后，她不仅没有厌恶我，反倒是愿意将她会的教给我，还送她有的东西给我。”
“可我，不需要她的可怜。”
李倾辞说的坚定，一张带着伤痕的小脸上满是倔强。
“错的人虽然不是她，可我也不会喜欢她，念在她曾对我好的份上，我放弃了要杀她的计划。”
“我自小在冷宫里长大，阴暗，寒冷，没有自由。”
“我是多么渴望外面的世界，渴望着有一天，我能走出那个四角天空的方院子。”
“于是我杀了那个照看我的侍女，利用李洛初对我的好，逃出了王宫，开始到处流浪。”
听到这里，林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虽然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可那个侍女照顾了她那么久，她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把人给杀了。
不管李倾辞有什么样的苦衷，经历过什么样的痛苦，她都不敢苟同李倾辞所做的一切。
“你是在鄙夷我吗？”
李倾辞望着她紧锁的眉头，云淡风轻地问道。
“别着急，我做的好事，还在后面呢，我后来流浪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个跟我一样流浪的女子。”
她盯着林柚的眼睛，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一字一句地道：
“她叫茯苓。”
“你杀了她，对吗？” 林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对啊，是我杀了她。”
她的话语里里外外都透露着轻松，抹杀了一条又一条的生命，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一丁点的罪恶感。
“可笑她还拿我当好姐妹呢，告诉了我她所有的遭遇。”
“在得知她曾是大宁皇子身边的宫女时，我就已经开始计划如何杀掉她了。”
“杀了她，然后取而代之，助那个皇子夺得皇位，最后再杀了那个皇子。”
“怎么样，我的想法不错吧？”
林柚的嘴角止不住地抽了抽，真恨不得上去给她两嘴巴子。
你管这么缺德的想法叫还不错？
要不是原作者跟你一样，脑子有点大病写了这么个文，她又何苦会穿过来遭这么个罪。
“一切都在按照我的预期发展，唯独你不是，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这么多年了，我换了名字，换了容貌，也换了脾气和秉性。”
“没有人知道我叫李倾辞，除了你，你难道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李倾辞盯着林柚，依旧是端庄优雅地笑着，可林柚却打心底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可怖得很。
无论是她的眼里，还是心里，都是没有一丁点感情。
那个侍女照顾她长大，她把侍女给杀了，李洛初对她好，她利用了李洛初。
茯苓将她当做好姐妹，她把茯苓给杀了，还顶替了茯苓的身份。
在王府中，萧怀远愿意将她留下来，给她一个住所，还保她衣食无忧。
可她呢，她不仅害死了裴向晚的孩子，还杀死了裴向晚取而代之，最后还杀死了萧怀远。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的心，是永远都捂不热的。
林柚深吸了一口气，面不改色道：
“没有，本宫对你无话可说。”
“你一定觉得我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可这世界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
“如若他们不这么对我，我又如何会这么对别人呢。”
“要怪，就怪大家都命不好吧。”
李倾辞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缓缓地向她走过来，拖着脚上的锁链哗啦啦地作响。
“你说是不是？若是命好一点，又何至于此呢？”
李倾辞的眼神中带着些偏执，嘴角还挂着一抹近乎疯狂的笑容，阴恻恻地问道。
林柚顿时感觉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赶紧跟她拉开了距离。
虽然牢房的门是锁着的，她也知道李倾辞是出不来的。
可看着她那几乎病态的样子，她还是会感到害怕。
万一她的手伸出来扒拉自己怎么办？万一她下一秒直接耍出了什么暗器怎么办？
这个破世界里，既有穿书，重生，还有易容，暗卫什么的。
哪一样单拎出来，都是十分得离大谱，还是保命要紧，该问的都问完了，她也是时候该溜了。
待会这里肯定还要上演一场生死拼杀的大戏码，她这种废物还是赶紧回去睡觉吧。
“本宫要走了，告辞。”
“等一下。”
李倾辞敛了嘴角的笑意，随即恢复了一开始端庄矜贵的模样。
林柚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不解地望向她，一双狐狸眼中满是警惕。
这姐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李洛初死了没？” 李倾辞面色冷峻，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林柚微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就跑。
她可不想在这破地方多待上一秒，搞不好在不知不觉间，她就被这个姐给利用了。
李倾辞望着她决然的背影，片刻后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萧怀煜留着她活了这么久，不过就是为了钓大鱼罢了。
今夜的诏狱与往日比起来，倒显得忙碌了不少，一猜就知道肯定是萧怀煜有所动作了。
本来她还只是猜测，但林柚的到来反而证实了她的猜测。
有什么问题，偏偏正好要今晚来问呢，这很显然，说明她可能活不过今晚了。
所以才要今晚来问个清楚。
栽了便栽了，认了便是。
她索性继续坐下来闭目养神，等着自己死期的到来。
所有人都道她阴险歹毒，可何曾有人教过她要向阳至善呢？
亲生父母无情地抛弃她，照顾她长大的宫女动辄打骂厌弃她。
她一边厌恶着所谓的亲情，一边又在渴望着这个她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她隐忍蛰伏了那么多年，不过就是想要向她的亲人证明，她是有能力做西夏的公主的，她配得上那个位子。
她更配得上他们的爱。
她想将大宁献给西夏，只不过是为了堂堂正正地回家罢了。
可如今这一切都化为泡影了。
不过好在，李洛初没死。
虽然是被终生禁足，可想来应该是比自己的下场好些的，好歹她还可以继续活下去。
她还能活着就好。
毕竟在这茫茫世间，李洛初是唯一一个会对李倾辞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