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穆清是老国公柳时偲一手带大的，所以她的院子就在老国公的主院旁边，她儿时淘气，常常在院子里喊祖父，等祖父答应了她便故意藏起来，让祖父过来找他。
祖父很宠溺她，每次都不让她失望。知道小丫头这样喊自己一定是无聊了，所以无论多忙，这时候都要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陪她玩一会儿。
而如今，柳穆清坐在自己院子里往祖父的院子看，她的祖父再也不能过来陪她玩了！
“二娘！”司画慌张的声音打断柳穆清的回忆，“老夫人和二夫人带了一位大夫来给您看病，正往这边来呢。”
柳穆清不慌不忙给司棋使个眼色，小丫鬟转身进屋悄悄从后窗翻出去。
看来老夫人真的不聪明呢，这么久才反应过来，柳穆清有些着急，她还要出去为祖父讨公道！
老夫人一进院子，就看见坐在院子中悠然自得喝茶的二娘，神情一滞，心里突然打起鼓来，不对劲！二娘不但没疯，她根本就没有中毒吧？难道之前中毒都是假象？总不至于她有解药吧？
“二娘你怎么没……”林氏站在陈氏的身后，看着精神正常的柳穆清有些震惊。
“二娘身体好些了？”老夫人打断林氏即将出口的话，心里暗骂，这个蠢货！差点让她说漏了。
老夫人心里恼怒自己的儿媳蠢笨，早知道就应该听大家主的，没落族第的女子娶不得，什么都不懂只会添乱。
“好多了。”柳穆清淡淡地回答，“老夫人带着这么多人来势汹汹，是要做什么？”
“二娘你因大家主的事情悲伤过度一直病着，所以君姑便请了大夫来给你看看”林氏笑着打圆场“你看，还是君姑疼你。”
柳穆清看着两人身后站着一位大夫，面很生，她之前都没见过。
“心疼我？那也请老夫人心疼心疼祖父吧，他还在刑部呢，老夫人请叔父找找关系，将祖父接回来吧，总要入土为安的。”二娘没接林氏的话，而是对老夫人提起祖父的事。
老夫人的眼神暗了暗，没见怎么伤心，只是道：“这些哪是我们能说了算的？你叔父身上也没个一官半职，在朝堂也说不上话……哎！”
“那就让祖父一直在刑部？”柳穆清又问了一遍，她要确认一个信息！
“二娘，不是你叔父不作为，实在是找不到人，刑部他也天天去，一直跑了这么多天，他们还是不放我们能怎么办？”老夫人红着眼圈，似乎在外面受尽了委屈似的，“外面的事情交给你叔父去跑吧，来，让吴大夫给你看看！”
柳穆清终于死心了，但凡她叔父真的替祖父争取过，也不会不知道祖父的遗体现在根本不在刑部，而是在大理寺！
司棋打听来的消息没有错，柳相书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交际，忙着为自己袭爵之后的事情做铺垫！
“这位可是德济堂的陈大夫？”柳穆清的话一出，老夫人和林氏的脸上立即变了颜色。
两人默默相视一眼，二娘不会知道了吧？不然的话她怎么会问到陈大夫身上？林氏有些慌，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让她别说话。然后开口道：
“不是，这位是吴大夫，他的医术也很好，二娘放心！”老夫人笑着对身后的吴大夫道，“吴大夫，这位就是二娘，劳烦你了！”
柳穆清并没有让吴大夫看诊的意思，“那日三郎得了失心疯，老夫人请陈大夫来府上的时候就没想起来我还病着吗？不是说陈大夫最擅长这类病症吗？”
柳穆清说得很慢很委屈，似乎是一个不被重视的孙女在祖母面前诉说冤屈一般。
老夫人在心里松了口气，原来她是因为这件事知道陈大夫的。原来她只是嫉妒自己对三郎比对她好，这就好办了！她就说嘛，二娘十几年来都和她祖父一样是个书呆子怎么突然转性了。
老夫人笑着上前安慰，“二娘你因为这个生气呢，那日三郎病得厉害，祖母一着急便忙忘了。你看今日不是又给你请了吴大夫吗？”
祖母？柳穆清在心里冷笑，你可配不上这两个字。
祖父在世的时候虽然不和她说为什么要收老夫人为妾，但柳穆清知道，肯定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她有记忆的这么多年里，祖父对老夫人非常冷淡，是那种不能明着说，但眼神都透露着讨厌的那种。
所以她猜测，肯定是老夫人用了什么不正经的手段上位有了儿子，没办法，祖父才将人留下的。祖父的后院干干净净，这么多年他常常在祖母的房里闵怀祖母，包括他收藏了很多祖母生前喜欢的小物件等等，很多细节的地方都能看出来祖父对祖母的感情，那可不是现在这位老夫人能比的。
柳穆清从来没有喊老夫人为祖母，这件事，祖父也是知道且默认的。
“吴大夫也擅长治疗神蘑菇的毒吗？”柳穆清表情不变，淡淡地问。
老夫人和林氏都愣了，而其他的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主子们在说什么哑谜。
林氏尴尬了会儿，咳了又咳，终究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老夫人一瞬间的愣神后，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她从二娘的身边退开，用一种旁人看不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二娘。
柳穆清也不惧她，正视她所有的打量和审视的目光。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她是受害者又不是加害者有什么可怕的？
和二娘的坦然相反，老夫人的心里挂满了吊桶，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她想不明白二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好的一个书呆子现在变得这么精明了？
她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神蘑菇的毒，又是从哪里弄来的解药？她房里的她都检查过，并没有丢失！
“二娘你说什么，祖母听不懂！”，陈氏讪讪笑着，想将这个话题岔过去。
“别提‘祖母’这两个字，你不配！”柳穆清此时冷着个脸反驳，她现在最恶心这个老家伙拿这两个字说事。
老夫人的表情立马变得很难看，也很气愤。这贱人果然和她祖父一样！
她都入府几十年了，他们都不肯给她一个尊重和体面。
是，她上位的手段不怎么好看，也不光明，可她儿子都生了，现在孙子都有了。年轻的时候，夫人在，她就不说什么了，做好一个妾室该有的本分就好，可他从不踏入自己的房间半步，甚至连个正眼都不给自己。
夫人不在了，他更是连后宅都不来，让自己生生成为府里的一个笑话！
夫人刚走的时候，府里的所有下人都过来讨好巴结自己，因为大家都知道，偌大的府邸后宅就她一个主人，可最后呢？她将管家权交给府里的老管家，将自己的面子狠狠地扔到地上踩！
甚至最后将管家权交给这个刚刚及笄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到底为什么？自己在府里兢兢业业这么多年，老的看不上自己，小的也说自己不配？
柳穆清的话像是一颗炸弹扔进老夫人本就充满嫉妒和不甘的心底，引爆的一瞬间，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愤恨全都涌上来，指着二娘的手都在抖：
“你！你……”
老夫人只觉得心口气血翻涌堵得她难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氏赶紧上前扶着她替她揉搓心口，一边劝老夫人一边指责柳穆清，“二娘，你说的什么浑话，还不给君姑道歉！”
“道歉？”二娘觉得好笑，“对不起，让你嫉妒我有掌家之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