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间,一簇深藏在荷包内的青丝飘扬而起,化作缕缕丝线将兀旭烈胸口处被刀剑割伤的血肉一点一滴地缝合起来。1
缝合之处自然而然地重新融为一体,连最终落下的疤痕都极为浅淡了。
那张苍白的脸庞上竟也开始有了些血色,微弱的脉搏重新变得有力起来,兀旭烈似有所感地蜷起了指尖。
当沉重眼帘掀开的刹那,飘扬的青丝重新飞入了荷包深处,明亮的光影也骤然消失于无形。
意识起初有些恍惚,当那双幽深的鹰眸终于看清了大帐内的景致时,他似乎才真正地从战场的厮杀中醒来。
刚欲抬起手臂,奈何微微一动,那撕心裂肺的灼烧痛楚便从胸口处蔓延开来,那痛提醒兀旭烈他还活着的现实。
虚弱的笑纹在那微微上翘的性感唇角拂过,他蓦地垂眸,温柔的视线落在那被血色染红了荷包上。
“咳咳咳咳”一股浓稠的血丝卡在喉间,他情不自禁地轻咳起来。
还在打盹的裕冼及侍童被这一声声咳嗽惊醒,他们即刻睁开眼,惊喜万分地注视着床榻上已然醒来的人影。
“殿下殿下”裕冼惊讶不已地望着那犀利幽深的鹰眸,赶忙为他号脉。
侍童则斟了一杯温水,送到兀旭烈的唇边,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温润的水入喉,缓解了喉间的干涩,兀旭烈剑眉微拢,嗓音嘶哑地问:“几日了?我昏迷了几日?”
摸着已然平稳的脉象,裕冼大喜过望地连连颔首,掌心抹了抹兀旭烈的额头,“热度退了殿下,您已经昏迷了整整两日了,将军们都在为您担心,深怕您”
“呵呵”兀旭烈虽陷入了昏厥,但意识并未完全麻痹,他很清楚骆睿那一剑刺得有多深,多重。
征战沙场十余载,他受过的大伤小伤不计其数,只不过唯独这一次最严重,也最致命。
兀旭烈深知是一霎那间心存的妇人之仁差一点将他自己送上了黄泉路。
但回想起来,他的心中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只不过,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对骆睿手下留情。
为了暮曦,兀旭烈已经违背了太多的原则,甚至暂时放下了家国大义,对敌国主将施与援手。1
不久前在战场上的激战对峙,为了不伤害骆睿的性命,兀旭烈步步退让,却换来了他的致命一击。
相信,当暮曦了解了一切内情之后,也会对他又更多的体谅吧。
“我死不了”兀旭烈摇了摇头,以傲然不羁的口吻调侃道。
每一开口,脖颈的微动似乎都与胸前的肌肉相连,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便会显现。
“去,快去将殿下醒来的好消息通知给各位将军!”裕冼感叹奇迹的发生,他赶忙吩咐身边的侍童。
“是!殿下醒了!殿下醒了!”侍童高兴地一面高喊着,一面跑出了中军主帐
顷刻间,几十名日夜为兀旭烈伤情忧心如焚的军中将领们便聚集在了大帐内,欣喜地打量着兀旭烈,见他气色已有好转,人也清醒过来,都暗自地松了口气。
“殿下”最激动的要数塔木邪了,他踉跄着奔到塌边,紧紧地握住了兀旭烈的大掌,“太好了,你终于挺过来了。”19tj5。
“咳咳别一个个那么严肃我没死呢。”兀旭烈在侍童的搀扶下,强忍着痛坐起了身子。
“殿下!”所有将领同时跪了下来,向兀旭烈多次叩首,“天佑殿下殿下能够脱险,我等感谢苍天庇佑!”
“起吧”兀旭烈倚靠在塌边,微微勾起指尖,气息依旧微弱,“我受伤的这几日,战况如何?”
“请殿下切莫忧心,前方战况一切如常,南**队并未趁机发病来犯。”居延戈走上前,沉声向兀旭烈奏报。
“呵”南**队的按兵不动倒是让兀旭烈有些意外,按理说,他重伤的这段日子,正是骆睿他们领兵进攻的绝佳机会。
看来,南国的大将军也并非完全的卑鄙之人。
以这几日来的按兵不动来作为对兀旭烈战场上相让的一种报答。
“我等作了相应的布置,前方的守卫防线很牢固。”居延戈见兀旭烈恢复了气力,连带着那双鹰眸都似往日般炯然有神,近来笼罩在脸上的那浓浓的忧虑才渐渐退去。
“好,三日后,按照我之前的计划引蛇出洞。”阴鹜的黑眸中闪动着丝丝渴望,兀旭烈不想再等了,他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事。
“殿下?”塔木邪惊讶地低呼一声,不甚确定地追问,“殿下这次这次”
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兀旭烈勾唇一笑,似乎向在对自己保证:“绝不放过”
“是,我明白了。”塔木邪高兴地微微颔首,知道兀旭烈是确实下定了决心。
三日后
兀旭烈的身子虽然恢复得十分迅速,但他在众将领的劝说下,没有勉强上前线,而是镇守在中军大营之中,指挥前方的战士们作战。
果然,连日来他们连连取胜,将南**队在前几日积累的优势蚕食殆尽。
“殿下”塔木邪风尘仆仆地从战场上赶来,大步走入帐内,欣喜地向他禀报,“如你所料,他们的粮草真的出了问题!”
大掌轻轻地划过羊皮地图,那张冷峻不羁的脸庞上并无显出任何惊讶的神情,低沉的嗓音徐徐扬起,“派人去将西倾山的官道守住,他们运粮必走此处。”
“是,我即刻去布置。”塔木邪恭敬地应答,刚要转身离开,却倏然停下了脚步,定定地望着兀旭烈的背影。
“你有话要说,说!”不需要回眸,兀旭烈便能洞悉塔木邪的心思,他气势威严地开口。
“殿下一而再再而三地饶过骆睿性命,甚至这一次差点就送了自己的性命,可是因为暮曦?”犹豫良久,塔木邪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道了出来。
“是。”转过头,那双幽暗的黑眸与塔木邪四目相对,兀旭烈坦诚而果决地应道。
下一刻,塔木邪的脸色骤然大变,他又急又怒地合拢了大掌,原本斥责的话最后只化作了一缕感慨:“殿下,你疯了”
“也许是吧。”兀旭烈缓缓地撑起身子,离开了坐塌,走向了塔木邪,“我对他仁至义尽了,但不会再有下次!”
“殿下,你差点送命!暮曦值得你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吗?”沉痛地合上了眼,塔木邪甚至不敢回想当日兀旭烈中剑落马的那一幕场景。
“有些事没有所谓的值不值得。”兀旭烈扬起大掌,轻拍了拍塔木邪的肩膀,感性地喃语,“你说得对,在战场上我不该对任何人心存怜悯。所以待到将南国主力精锐消灭我要亲自迎战骆睿”
“哎”塔木邪无奈地逸出一缕长叹,他抬起头,深深地望着兀旭烈,终是笑了,“我记得小时候,殿下总对我说,你是九命猫妖可照你这么个挥霍法,只怕有九条命都不够。”
“哼去吧。”兀旭烈在侍童的搀扶下缓步踱回了软榻上
北国,襄都,四太子府
然包痕新深。“老奴最近打听到了些消息,说是殿下受了很重的伤”乌提与暮曦相对而坐,面露忧色地说。
“受伤?伤在哪里?严不严重?”黛眉紧蹙,手中的丝帕都快被暮曦揉成一团了,她急切地追问。
“应该是没有危险了。现如今殿下坐镇军中,我军连连大捷,老奴看,这胜利就在眼前了。捷报频传,大王也是欢欣鼓舞的很啊。”虽很担忧兀旭烈的伤,但乌提坚信他定能率军取胜。
“是吗?”比起前方的战果如何,暮曦更为关心兀旭烈的伤情。
难怪那一日晚上她心口疼得那么厉害,她与兀旭烈之间似乎有种奇妙的牵连。
每当他有危难之时,暮曦便会心疼如绞,难以自持
“这世间能伤殿下的人果真不多听闻这次是敌军的主将骆睿刺伤了殿下。”乌提无意间地提及,却使得暮曦顿时煞白了面色。
素指蓦地弓起,泛起了微微的清白之色,她不敢置信地咬紧了粉唇,一种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游窜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乌提关切地望着暮曦,只见她额头涔出了滴滴汗珠,“可是这殿内太热了?”
“乌提,你真的听到是地方的大将骆睿伤了殿下?”暮曦不敢深思,若事实果真如此,那么他们两人之间的仇怨怕是会成为一个死结,再无解开的可能了。
“没错,是他。南国大将军骆睿确是个厉害角色,他与殿下之前的交锋算是互有胜负吧。这次,他在阵前又伤了殿下,此人在我北国也算是扬名了。”乌提点点头,据实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