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中箭倒下的那一刻,我伫立在城楼之上,冷冷地睨着他怆然倒下年幼时相处的过往竟如挥不去的烟云般拂过眼前”兀旭烈紧紧地抓住了暮曦的素指,牢牢地裹在掌心,感慨万千地叹道,“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们,真好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相互算计”
“切莫太过伤心,生在帝王家,本就如此。1寻常百姓的亲情,自是不能奢望了。”暮曦轻拍了拍兀旭烈的肩膀,软语安抚。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二哥外逃,我必须尽快稳住朝中局势”幽深如潭的鹰眸中闪过缕缕厉芒,兀旭烈抿唇一笑,“你可知,父王前几日召见时,对我说了什么?”
“大王他将王位传给了二太子?”对此,暮曦早有揣测,虽然与兀拓接触不多,但足以见得其人深藏不露,确实是帝王之才。
飞扬的剑眉猛地蹙紧,兀旭烈扣紧了暮曦的纤肩,“你也猜到了?”
“若论权谋,他胜你一筹。若论统兵打仗,他自是远远不如你的。我私下揣测,大王可能是希望你作为外朝大将通力辅助他。”暮曦大胆地分析。
惊奇地凝睇着眼前的女子,兀旭烈赞叹不已地说:“你真的很聪明,聪明到似乎能洞悉人心。”
“其实这并不难猜。你甚少过问朝中之事,大王并不知道你驾驭众臣的能力,但二太子守在眼前,自然有更多的表现机会。不过他还是错估了你,因为你并不甘心于他的安排。”纤细的素指轻轻地他拂去落在衣领上的尘埃,暮曦莞尔一笑,据情据理地道来。
提及至此,浓浓的愧意在心底激荡,粉润的樱唇微微翕动,“你虽是武将,却也非草莽之人,因为你同时是太子,是距离权力最近的人自然有对权力的渴望。只不过我的出现,让大王彻底断了立你为储君的念头”1apyl。
“不要自责,我想要的,我自会争取,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即便是父王也一样。”兀旭烈将暮曦用力地搂入怀中,大掌轻抚她纤长的青丝。
“为何向我讨要可以续命的药丸?你要给谁用?”暮曦仰起头,额间紧贴着他脖颈的脉搏,担忧地敛起黛眉,接连道出问语:“你杀了他吗?”
神秘的笑意在唇畔徐徐展开,兀旭烈神色柔和地望着暮曦,不答反问:“你觉得呢?我可杀了他?”
半月之后,南国,瀛都
“你终是决定回来了。1”南宫瑾坐在西花厅前的亭台中,丝毫不意外骆睿的造访,只是示意下人斟满茶盏,“来尝尝最新的雨前,味道很是清淡怡人。”
“我来并非要重回北疆,只是想问清楚当年之事。”骆睿大步流星地走入亭台,神色凌厉瞅着南宫瑾。
南宫瑾大掌一挥,守在四周的下人们顿时四散离开。
“坐下说。”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缕深沉之色,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骆睿掀开了衣摆,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坐了下来,厉声质问:“当年你陷害我父亲通敌叛国,那个与你在北国联络的人,究竟是谁?”
“你以为真的是我吗?”南宫瑾似乎早有防备,语意果决地一口否认。
“当初你恨毒了我们骆家,恨毒了小妹,恨毒了我父亲你还说不是你?”骆睿怒而攥紧了双拳,杀意隐隐浮动在眼底。
“哼那时的我不过是个牵线的木偶,站在我背后的是君上。”面对骆睿的汹汹怒火,南宫瑾安坐如山。
“你以为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便能搪塞过去吗?”大掌探向了腰间,猛地攥住了剑柄,犀利的剑锋瞬间出鞘,指向了南宫瑾的面前。
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南宫瑾竟笑了,不疾不徐地扬起手,一点点地拨开了长剑,“既然心中有疑惑,那你去查,我就在这里等你,若我真是策划一切的幕后主使,我甘愿受死。”
“你”骆睿无奈地抽回了佩剑,懊丧地抓起茶盏,狠狠地扔了出去,“为什么时隔多年,你却故意派人将当年的内情透露给我。”
“你要报仇,总得知道仇人是谁。”南宫瑾姿态悠闲地端起茶盏,细细地品了口。
“你到底居心何在?”骆睿发觉眼前的南宫瑾早已不是那个容貌俊美,心境淡漠的九王爷了,望着他阴沉的眼神,不禁心头发颤。
他的头脑早已混乱了,当年那纸通敌叛国的证明,不过是一封与敌国将领来往的信函。
多年来,骆睿根本未曾多想,他认为自己的父亲根本不可能谋反。
所谓的罪名不过是莫须有而已,可如今看来,那封信函确实存在,且出自北国大将军居延戈之手。
这么说来,是北国某些要人的推波助澜,给了南宫澈以口实,促成了父亲的死
“很简单我要你重新为南国出战,还要让你心甘情愿国仇家恨是最强烈的刺激。”
南宫瑾微微勾起唇角,修长的指尖微微用力,精致的茶盏应声碎裂成片
三月后
大太子以谋反罪名被处死,朝臣们因畏惧兀旭烈的威势,竟无一人敢多言。
襄都城郊外驻扎的二十万大军,均是在兀旭烈的掌控之中,朝中局势可谓大定了。
然而,唯有那窜逃在外的二太子兀拓,仍然是兀旭烈的心腹大患。
正是兀拓的存在,使得朝中的某些臣子仍在蠢蠢欲动,寄希望于他的强势回归。
王宫,正殿
高高耸起的石阶之上,兀旭烈负手而立,冷眼睇着已被他收入眼底的雄伟宫阙,壮丽山河,心中激荡不已。
哥我曦挥抓。“殿下”班若缓步上前,思量许久,才开口打扰了正在思考的兀旭烈,“大王他醒了。”
“太医怎么说?”温厚的唇瓣轻启,逸出了黯哑的字音。
“回殿下的话,太医说大王的身子越发虚弱,只怕过不了这个夏天了。”班若沉痛不已地说道。
舒展的眉心微微一蹙,兀旭烈潇洒地转身,大步走入殿内。
从宫女的手中接过了刚刚熬煮好的汤药,他以眼神示意她们退下。
径自地坐在了软榻边,兀旭烈舀起了浓稠的药汁,徐徐地送入兀鲁卓的嘴边。
“拿开我不喝”兀鲁卓负气地推开了他的长臂,转过头,甚至不愿看他一眼,“为什么不让我死”
瞥了一眼溅在手背上的滚烫药汁,兀旭烈蓦地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父王,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活着亲眼看到我如何为北国开疆拓土,如何将北国建立成最强大的国家。”
“哼你杀了他杀了你大哥!”兀鲁卓猛地睁开浑圆的眸子,恨恨地瞪着自己的儿子,心痛如绞地低吼出声。
“父王犯不着动怒,除了伤害自己的身子外,别无助益。”兀旭烈放下了药碗,云淡风轻地反问,“父王以为二哥成为储君,登上大位之后,大哥便能不死了吗?”
“兀拓他答应了我不会伤害你们一众兄弟。”兀鲁卓没想到,自己筹谋许久,却终是免不了骨肉相残的悲剧。
“哈哈哈哈”讥诮的笑声突兀地在静谧的大殿上空飘荡,看着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兀旭烈竟有些哑然,“父王,原来,天真的人是你二哥的保证,能信吗?能听吗?不久前,他甚至要置我于死地!”
“咳咳咳咳”兀鲁卓难受地咳喘不止,面对如此犀利的言辞,他竟也显得无奈极了。
“父王,你不是个好君主。人情、人心,你一样不少。二哥心思是深,但全用在收买人心上了,他不是能驾驭朝臣,而是懂得该如何收买朝臣。”兀旭烈感慨万千地长叹,道出了埋在心底的话。
“这”蓦地眯起了黑眸,兀鲁卓竟连一句反驳之词也说不出来。
“我北国以何雄起?你又是因何得到了这帝王之位?只在一个兵字我北族乃是马上民族,靠着骑兵雄踞北疆,甚至大有吞并南国的势力,你却忘了本只因你对二哥母妃近乎疯狂的迷恋”望向自己父王的眼神越发森冷,兀旭烈的言辞中满含幽怨,“父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母妃的眉眼有六七分与二哥的母妃相似你从未爱过她。”
“你”兀鲁卓惊骇地摇了摇头,“你怎会知道?”
“母妃临去世,凄惨不已只因她知道,自己再美,再温柔,也不过是旁人的替身。”感伤在那双幽深的鹰眸中缭绕。
“你在怨我?烈儿你在怪我?所以你母妃去了后,便急忙地入伍从军?远赴北疆?”兀鲁卓从未想到,自己竟将兀旭烈伤得如此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