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色的眼眸深处漾起了淡淡的哀伤,暮曦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子,意识竟然有些恍惚,“祈夜”
“别问我为什么。”祈夜无奈地摇了摇头,未等暮曦开口,却已将她的心思看得通透。
这一次,他不再唤自己为“本尊”,摒弃了身份的界限,也卸下了那所谓的傲然尊严。
暮曦误被“杀神之殇”伤到,差一点魂飞魄散,那一刻,祈夜第一次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
他终于明白,纵然身为魔尊,这世间也有他力所不逮的事,也有他挽留不住的人。
幸好,魔山之上的老者在千钧一发之际,帮助了他,才使得暮曦安然地逃过了这个死结。
宽厚的大掌轻轻扬起,按压在心口的位置。
果然,没了那仅存的不老之心,刺骨的寒意在胸中蔓延,祈夜甚至连微弱的生气都感受不到。
所触及的除了属于镔铁的冰冷,便是属于它的死寂。
“不值得的不值得如此。”朦胧的水雾覆满了那双透亮的眸子,暮曦感慨不已地低喃。
“哼我不知道,也许某一日再想起此事,我真的会后悔。”淡淡的笑意拂过唇畔,祈夜神色温柔地凝视着暮曦。1cqaq。
“若是后悔了,现在就将你的心拿回去吧。”缕缕失落在心头浮现,但暮曦能够体谅祈夜的心情。
毕竟她与祈夜相识时间尚短,彼此的感情至多是心动而已。
若是深论起来,暮曦对于他的感情只怕比他对自己的要更深一些。
因为他是烈的前世,与烈有着全然相同的面容,因为移情的作用,暮曦会将对烈的眷恋在不经意间投射于祈夜的身上。
反观祈夜,他是魔界的至尊,是那般倨傲的王者,他有着一颗铁石之心,且蔑视三界的众生。
魔宫中,他的侍妾数不胜数,美丽妖娆的亦不在少数,暮曦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悦地眯起了阴鹜的双眸,祈夜冷哼一声,“果然,对于我做了什么,你毫无感恩之心”
“并非如此,我很感激你。”暮曦果断地否认,情不自禁地牵住了他那绣满金丝的袖口,“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你身为魔尊,却肯这般舍身相救我自是感激不尽。”
祈夜若有所思地睨了一眼被她紧攥在掌心的袖口,脸色柔和了一些。
“你虽然掳我至魔宫,但平心而论,你从没有为难过我我在魔宫中,生活得很闲适。”暮曦见他紧挨着自己坐了下来,遂敞开心扉,娓娓道来,“我很明白,若你真的要伤害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办到,但你没有。”
“看来,许多事,你是心中有数的。”祈夜喜欢她的坦诚,喜欢她那颗透明似水的心。
“雍容他三番两次地闯入魔宫,全是因我而起既然你可以救我,那么可否再宽恕他这一次?”暮曦没有忘记雍容的处境,恳切地向祈夜说情。
冷厉的寒芒自那双锐利的鹰眸中划过,祈夜以笃定的口吻应道:“绝无可能!”
暮曦沉默了片刻,她仰起头,仔细地观察着祈夜的神色变化,心绪顿时忐忑了起来,“不会是雍容他已经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他已与你无关。”祈夜伸出手,手背轻轻地抚过暮曦柔滑的脸侧,低声地告诫,“以后,不要再提及此人。”
暮曦倏然地偏过头,躲开了他的触碰,不甘示弱地追问:“你究竟将他怎样了?”
祈夜轻挑剑眉,看得出在压抑自己的怒气,大掌扣住了暮曦的皓腕,“我的话,从不说第二遍。雍容,他与你再无关系!”
“你这是在强人所难!”暮曦摇了摇头,眼底闪动着倔强的光芒,“放了他,他不是你的对手!”
“明知力有不逮,还大胆地率众攻打魔宫,他应当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祈夜猛地用力,将暮曦纤柔的身子拽到了自己的身前,长臂强势地环住了她的纤腰。
“你一定要置他于死地,总得有个缘由吧。”跌在了他的怀中,暮曦紧张地蹙紧了黛眉,忐忑不安地咬紧了粉唇。
“我做事,从不需要理由,你好生歇着。”祈夜一个俯身,放低了双臂,顺势把暮曦压向了床榻中央,大掌拽住了丝被的一角,为她盖好。
“祈夜如果你一定要他死”暮曦急切地直起身子,脱口说道,“我会将你的心还给你然后陪他死。”
话音方落,那高大伟岸的身影蓦地僵在了原地,浓重的哀伤与失落在祈夜的眼底流转。
暮曦却感到了真切的痛楚,她抚摸着自己的心口,恍然大悟地盯着他略显孤寂的背影。
是祈夜的心,在隐隐作痛!
“哼兄妹情深,真是让人艳羡。可惜你成不了他的妻子”冷薄的唇线微微勾起,划出了一抹鬼魅的弧度,祈夜头也不回飞离了寝殿
暮曦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澄澈的眼眸竟不禁有些湿润了。
“噔噔噔噔”那悸动的心跳是那么有力,却有满含忧伤,暮曦终于知道,是自己伤了祈夜
半月后
暮曦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自上次的不欢而散后,祈夜也便再也没有来过她的寝殿。
这半月时间内,暮曦可谓想尽了各种办法,竭尽所能地向周围之人探听有关雍容的消息。
然而,侍女们,守卫们都三缄其口,也许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内情,也许他们是畏惧于祈夜的威势,不绿哀意别意。
敢惹来他的雷霆之怒吧。
暮曦见他们每一个人都如此战战兢兢的模样,也便不愿多逼问他们了。
“姑娘,要不要去花园逛一逛,现在的曼陀罗看得正好。”涟漪步入殿内,将一盏茶送到暮曦面前,轻声地提议。
“不了”暮曦微摇螓首,因为始终系着雍容的安危,她没有闲情逸致前去赏花。
尤其此刻,她根本没有把握,不知道祈夜是否已经杀了雍容。
“姑娘在为自己的哥哥忧心吧。”涟漪见暮曦愁眉不展,心中很是同情,却什么也帮不上,“听奴婢一句劝,尊主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何况,举兵进犯魔宫,本就是死罪。”
“涟漪,你不必多言,退下吧。”暮曦转过身子,清冷的视线落于窗外。
“姑娘不喜欢听,奴婢也还要说。”涟漪并未离开,善意地道出了自己的担忧,“姑娘可知,这里是魔宫一入魔宫,此生就要在这里度过在魔宫中,女人们能在一夕间因尊主的宠爱而得到显赫荣华,却也能在一夕间因为尊主的厌弃而坠入无尽的孤寂与冷漠中也许还会坠入烈焰中,饱尝烈火煎熬或是魂飞魄散,永世无法轮回。”
暮曦静静地听她讲述着魔宫女子的悲惨境遇,已然猜到了这小丫头想提醒自己什么。
“涟漪,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不是祈夜的侍妾更不会成为这魔宫中的女人。”暮曦语意坚定地反驳,然而,内心深处却不似外表这般坚韧,被那细小的恐惧一点一滴地渗透。
望着窗外巍峨错落的宫阙,望着雄伟壮观的魔宫,暮曦深切感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与忐忑。
她怕,怕自己会永远地流落至此,怕自己再也无法回到那个属于烈的世界,也怕再次面对祈夜。
他对暮曦来说,是个长着熟悉面孔的陌生人,是个由不得她掌控的男子,是个她猜不透心思的男子。
“姑娘是个聪明人,怎么还不懂?”涟漪有些焦躁地摇了摇头,双手拉住了暮曦的臂弯,“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魔宫中的女人,那好姑娘可得想个法子,争取三日内逃出这里!你能做到吗?”
面对涟漪赤luo裸的质问,暮曦竟无言以对,她默默地垂下了眼帘,难过地攥紧了素指。
“如果逃不出去,那就直面这一切!但凡入了魔宫的女子,都是尊主的女人,连奴婢也是。在这里,只要尊主开口,没人可以反抗,更没人能反抗。”涟漪言辞恳切地提醒暮曦,“姑娘可知,为什么魔宫中的侍妾们要费劲一切心思去争宠吗?”
幽美的眼眸中流露出了缕缕茫然,暮曦轻声地问:“为什么?”
“因为永生的寂寞是最大的折磨有时候可能比在地狱中承受烈火焚烧更为痛苦。”涟漪感慨颇深地叹道,“姑娘来自精灵界,自然不懂也许三五十年的寂寞是可以捱过去的,那一百年,一千年的孤寂呢?姑娘可曾想过?”
“这百年孤寂?”暮曦震惊地抿紧了樱唇,她从未曾想过孤寂会持续百年,千年。
毕竟,人的寿命是这么短暂。
现下想来,诚如涟漪所言,若是为所有的苦痛、寂寞加上一个无尽的时限,才是最大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