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隐厨—第77章—辣卤羊蹄
八月。
不知不觉，来到玉绫已经月余，将将快要到两月了。
“又是中秋啊。”
花楼玉绫的新人厨娘，陆佳瑶摇了摇头。
这么些时光，她自然也明白，花街的历法，与故土的时节是不同的。比如现在，已经是八月，花街之上却还是炎热的夏天。
在那个喜欢讲故事的说书人君兰的讲述中，幻世最主要的历法，有三个，以月相为主的月阴历，以日相为主的日阳历，还有星界运行的，幻世最重要的幻历。
当然，这些还只是四季变化和陆佳瑶过去世界相同的界域的历法。
故土应该是月阴历，而这个历法，来自于异世。异世是幻世建构起来的基础，也就有很多来自异世的、以幻世来说难以理解的节日。那个世界，到底在幻世留下了多少刻印呢？
比如中秋。
祭月的日子，在幻世，应该是三月二的月神祭。
也就是说，这是另一个世界的节日。
“何方何世不思乡。”即使是幻世之外的异世界，也有望月怀远的旅人啊。
陆佳瑶想起了父亲，已然永隔，今年的中秋，陆佳瑶努力钻研的莲蓉馅不能让父亲赞一句了。
“那就让姐姐们尝尝味道吧。”
再过几日，就是中秋，陆佳瑶目光灼灼地决定要做几个好吃的月饼，但是现在，她要来准备一些夜宵吃的东西。
夏日炎热，却更要吃一些燥热的食物，让汗沁出，甚至是大汗淋漓，这样子才能带出身体中的寒气，给之后的秋冬一点舒爽。
陆佳瑶早就买好了羊蹄。蹄子不大，却已经去了毛。想想过去的故乡，处理羊蹄要拿火燎上半天，现在却买的到这么好的白净的羊蹄。
不过，还是有一层薄薄的绒毛。
拿喷枪稍微烧一下就可以了。这个火焰喷枪据说可以当作武器……想想那可怕的场景，陆佳瑶就觉得，他还是好好呆在厨房里比较适合。
拿刀刮洗干净，羊蹄表面虽然有些淡黑，却有了一种莹润的光泽，像是松子，像是摩挲多年的玉件。
接下去，陆佳瑶看了看没有蹄甲而露出来的软肉，过去去羊蹄子的蹄甲可是力气活，星界竟然如此方便。但这样子的羊蹄子，还没有处理好。
沿着两个蹄趾中间那条缝，拿刀切进去，刀要略侧，避开中间的地方。这里没有骨头，只有肉，力道一巧，很轻松的。然后切掉一颗像是肉粒的白色东西。
这是羊蹄子的毛囊。
很腥骚，那股味道，闻一闻就知道不好吃。
羊身上这种零零碎碎的腥骚东西很多，羊腿里还有一颗不一样的肉粒。如果吃羊肉也是要去掉的。
此时，这才是干干净净的好羊蹄子。
今天的蹄子较小，就不需要斩块了。直接下锅卤制就可以了。这样子一锅卤羊蹄，是曾经宫廷之中，御膳房厨娘们夏日的消遣。
焯一次水。
拿香料调一个卤料。羊肉香料一定要多，夏天吃点辣的，豆瓣酱、干辣椒，先炒过，然后加入高汤。香料扎一个料包丢进去。煮到香料味道有一些，就可以下羊蹄了。
小火卤煮一个小时……陆佳瑶吐了吐舌头，她已经很习惯星界的时间概念了。卤好之后，还要再闷半个小时，也就是两刻时间，这样子，羊蹄才会酥烂，肉不需要多少力道，“啪挞”一下就可以用牙从骨头上扯下来。
“嘶溜”吸进嘴里，就是爽啊。
“瑶瑶，晚上吃羊蹄子？”同样是厨师的徐逸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没有什么比高汤倒进炒过的辣椒里面，成了一锅辣卤汤更香美的东西了。他洗锅子的时候就被那股味道吸引了。
“嗯。”陆佳瑶点了点头。开始擦这一边的灶台。虽然客人或许还会有点单，但打扫什么的，已经可以开始做了。
做完了事，已经到了戊时。陆佳瑶轻轻叹了口气。今天客人点单多，没什么间隙，她连说书都没听几句。
这几日，都在讲明皇的故事。
所谓皇帝，即是皇者与帝者结合的造词。
这是自异世流传而来的词汇。一位有大功绩的王者，认为自己可以与古代的皇者，帝者相媲美，不，是超越了他们，所以自称皇帝。
而在幻世，所谓皇者，便要称三皇。
明皇绝世，离皇七夜，以及最默然，却又最是温柔的羽皇柔真。
羽皇为善皇，离皇遇荒神而化蚀徒，自此再无善恶，而明皇，则是介于善与恶之间的存在。
明皇穿梭异界，成为异界最强之人，为十个异世界的神，回归本界后，却忘却了自己曾经的经历。直到那灭世的灾难爆发，十个异世界冲击本界，冲击之后，还是少年的绝世才逐步找回自己的记忆。
而那些记忆也在影响明皇的性格，皇的无敌之力与少年初掌权利的傲慢使其渐渐迷了本心，玩弄人心的恶神明神自此诞生。
之后当然就是幡然醒悟，走上帝路的故事。
不过现在才刚刚开篇，绝世小哥哥还不是明神，过去经历也被世界的法则所掩饰，只有“操丝术”的才能伴随着他。
扮演没什么能力的废物记者……写邸报的人？的绝世小哥哥开始调查一起银行，也就是钱庄的劫案，他其实早就见过凶徒，遇到凶徒的他不但杀了他们，甚至还偷偷藏起了一箱钱，但是剩下的钱却也不知所踪。
他要找到钱的去向，也要掩盖自己做了坏事的事实。作为伙伴的笨蛋侦探，也就是调查事情的人……呜呜，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不同的事业，学习这些可不愉快，陆佳瑶，哭。咳咳，回到故事，作为一个笑角，笨蛋侦探往往提供笑料，但是他却不知不觉抓住了线索……
“请听下回分解。”
说书人君兰在一片意犹未尽的喊声里，走下舞台，小步快走，他早就知道今晚有羊蹄子可以当夜宵点心，说书时候来杯淡酒，啃个羊蹄子，那不是最爽的事？
“之后呢？侦探小哥会揭发明皇吗？”虽然知道绝世小哥哥最后成了明皇，但是陆佳瑶依旧激动地问道。
“嗨嗨，不知道后续，听起故事来才开心啊。”君兰呵呵笑道。鼻子轻轻抽动，卤羊蹄的味道……不，加了辣椒吗？那股子辣香是掩不住的。那就是辣卤羊蹄了。
“还要再闷一会儿，你跟我讲讲之前的事吧。今晚好忙，好多地方我都没有听到。”陆佳瑶看了看钟，说道。
“好啊……”
吃的人不要和厨师犟，熟了啃一点，熟了啃一点虽然有趣，但却没有填饱肚子的满足，只会空虚。
……
……
“所以说，侦探不知不觉就抓住了线索，之后就可以见到拿走剩下的钱的那个人了。”君兰讲着故事，因为不是说书，甚至被香味所吸引，有些粗糙。
但陆佳瑶还是连连点头，“那我期待着接下去的故事。”
目光灼灼啊，或许正是为了这样子的目光，君兰才会当说书人吧……他轻轻一笑，感慨了一句，“明皇绝世的故事不会辜负你的，他可是那个时代，最有可能触及空截神位的人。”
“空截？”陆佳瑶一时没有理解这个词，不像是皇帝，可以理解，这似乎是没有意义的词汇。
“也就是恶作剧，捣蛋的意思。”君兰想起眼前的小妹妹对于幻世的基础实际上并不了解。她的世界，那些知识还处于非常高端的地位。“是三个至高神位中的一个，幻梦创世，虚无灭世，而在这世间的，就是追寻快乐的空截。”
“但是，我很讨厌捣蛋的人。”
“哈哈，这就是一个度了。要是做一道好菜的时候给你多撒一把盐，那当然很讨厌，但如果只是烧火的时候拿炭枝在墙上涂涂画画那就很可爱了吧。”所以，空截的本质，更有一种人的感觉。
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只是喜爱玩闹的拥有力量的存在。
这个神位，在恶徒手中，便是灾难，在天真的孩子手中，或许便就是童话般的趣事。
“对了对了，羊蹄子可以吃了吗？”君兰咽着口水问道。
陆佳瑶面色却是一沉，“啊，我忘了。忘了啊！”她着急地站起身来，跑到锅灶旁。
呃，君兰扶了扶额头，这一定是空截之神的玩笑。
……
往手上涂一层膜液，就可以拿起羊蹄啃了。
皮已经酥烂，松松垮垮地吊在骨头上，甚至感觉只要手稍微一晃，手中的羊蹄肉就会掉下来。
迫不及待，绝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啊呜”一口将羊蹄子的肉肉咬在嘴里，感受到那一股热辣，轻轻一吸，让柔软而弹滑的肉落入口中。
“呼呼～～～”君兰呼着热气，身上就已经冒出汗来。轻轻一咬，“呜……”
羊蹄子没什么肉，只有一层皮，已经软得酥烂得羊皮那么一抿，就在嘴里融化，深深蕴入其中的辣卤香味就扩漫开来。
嘴巴里，有些辣辣的，这其实是一种痛，但却是舍不得松口，会激起更多食欲的痛。舒服，畅快，舔一舔嘴唇，一口咬在筋上。
就算是筋，也已经软了，却没有失去他的弹性。刺激牙齿，触及灵魂的弹性。身子轻轻一颤，却又尝到了不易入味的蹄筋中微微渗出的辣味。
与外面的一层卤汁互相交结，形成了微辣与长辣的协奏曲。
“啊。”君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但是羊蹄子上，还有一些不会变软，依旧紧紧贴在羊骨头上的筋肉。
这才是，最后的享受啊。
啃着羊蹄，出一身汗，这，或许就是夏日夜晚的乐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