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芝没有再说话，只是偶尔的抽咽几声。
顾良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弄到今天的局面，沧桑的叹了好几口气，头重重的放在自己的手臂上。
过往的一幕一幕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许纯的脑海里闪过。
明明和顾良结婚才一年多，为什么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漫长。
和顾良牵手走过树荫遮顶的校园路上，阳光从树叶的空隙里透过斑驳的影子在自己和顾良交握的手上，仿佛用力一握，就能抓住太阳。那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自己有多久没有带着如此轻松的心情和顾良一起牵着手沐浴在阳光下了呢？
生活这把杀猪刀磨去了许纯锋利的棱角。
也磨去了顾良的浪漫。
许纯突然想起，顾良曾经答应过在夏天的时候，一起去岭南摘最甜的荔枝。
可是，却一次都没有去成过。
“你说啊，你为什么不敢说啊?”林秀芝的质问却不容许许纯想的太远。
“妈，过去的事我认为没有再计较也没什么意思了。”许纯嘴角抿着，过去的事已经如同烟消云散，再提起只能是徒增伤悲。
林秀芝看着许纯冷笑一声，“没意思，你的一句没意思，就可以否定我所有的辛苦吗？”
许纯没有再说话，辛苦？生活对每个人都不曾轻轻放过。
林秀芝有辛苦，难道许纯就没有了？
瘦削的肩膀，尖细的宛如削出来的下巴，许纯比刚结婚的还是瘦了许多。
林秀芝的哽咽更像是一把锤子，一下下的砸在许纯的头上，将许纯的脑袋搅成了一团浆糊。
林秀芝拍了拍自己大腿上颤动的肥肉，肚子上一层又一层的游泳圈让她哭起来确实是很辛苦。
“许纯，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进我们家门以来，我哪里对不起你了？我这个人没什么文化，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我也知道，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我现在掏心肝的对你，等到我老了，你也会好好待我！”
林秀芝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襟，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
竖起的手掌朝许纯摆了摆，“你这样，我老了，干脆找跟柱子碰死算了。”
顾良的头迅速从自己的手臂里抬起，“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
林秀芝抽咽了一声，“妈说的什么话？你老婆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林秀芝的手指带着颤抖指向许纯。
“儿子，妈才是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你看看你老婆，看看这个药，”林秀芝的手指从许纯的脸上移到桌子上，桌子上的银色的包装纸搁在暗棕色的桌面上，像是行驶在海浪上的一叶扁舟。
“许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林秀芝浑浊的眼神里混杂着太多的东西。
清亮的泪水并没有将浑浊的眼睛冲刷干净。
仿佛酝酿出了更复杂更让人看不清的东西。
哭是最没用的东西，她不仅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还会让人觉得软弱。
有的人还会问，为什么会让人有泪腺这个东西。
可是，哭只是一种情绪而已，人一生下来，迎接他的是大家开心的笑声，但是他来到这世界发出的第一声就是响亮的哭声。
情绪是会传染的，顾良耳朵里听着林秀芝哭声，眼里看着的是许纯的沉默。
无论站在那一边对顾良来说都是煎熬。
顾良双眼通红，从自己的臂弯里抬起头，眼角的红血丝迅速的占领了他一双温柔的眼睛。
“妈，你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行吗？”顾良双手合十，朝林秀芝的方向树立了起来。
林秀芝一把打开顾良的手，“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还没死呢？”
林秀芝双目像充血一般，脸上带着惨淡的笑意，颤抖的手指又指向了许纯，“你到底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啊？为了你，他现在要咒我死！”
林秀芝的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嘴角惨淡的笑意让她黑黄的脸上满是绝望。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干脆死了算了。”林秀芝的语气充满了哀怨和决绝。
“妈，你这是要干什么?”顾良心力交瘁，拉住从沙发上起身的林秀芝。
林秀芝看着顾良抓住的手臂，使劲挣了几下，并没有挣脱。
心里又是一软，她才没有想过死呢！
只不过是说出来吓唬吓唬顾良而已。
现在顾良出手拉住了她，她正好借坡下驴。
林秀芝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不住的抬手擦着眼泪。
顾良放开了抓着林秀芝手臂的手，手指脱力到了极点，弯曲着不断的打着颤。
林秀芝的眼泪却是对许纯良心的拷问。
“妈，我没想过要隐瞒你。”许纯长舒了一口气，迎着顾良惊愕的眼神，朝他扬起了一个笑容。
林秀芝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留给许纯一个。
“许纯，我做你婆婆也有一年多了，你的心就算是石头做的，你的眼睛也不是瞎的吧？我不是不能不开明的人，你说你有什么必要瞒着我啊？”
林秀芝又抬起衣袖擦了一下眼泪，抽咽了一声。
许纯的头又低了下来。
顾良急忙出声道.“妈，许纯也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想着，事情还不确定吗？”
“还不确定？是打算把我和你爸一直蒙在鼓里吧！小良，那是肺结核，是会传染的。我和你爸老了，死不足惜，但是顾俢呢？顾俢还那么小！要是他不小心被传染了？可是会害了他一辈子的！”
林秀芝紧紧的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
说到顾俢，顾良又沉默了。
“妈，不会的，我爸得的是菌阴性的肺结核，医生都说了，不会传染的，而且，我爸来的这几天一直都没敢抱顾俢。”许纯说到最后，想起了许裕华眼里充满了对顾俢的疼爱，时常举着双手，又落寞的放了下来。
许纯的心里也是一疼。
林秀芝眼里的泪水似乎找到了源泉一般，就没有断过。
“谁知道有没有万一啊？许纯，要是我们家人被你爸传染了，我们找谁哭去？”林秀芝掬了一把鼻涕，目光中的质问带着几分凶恶，眼底却满是害怕。
“不会的！妈，医生都说了不会传染就是不会传染。”顾良瞄了一眼许纯突然落寞下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