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欲哭无泪。
却又没有办法。
苦着一张脸只好将地上的衣服全部捡起来。
外面一片黑魆魆的，只有阳台上的灯发出的微弱的光芒。
刚洗完的衣服重量不轻，再加上还有棉袄和羽绒服这样的“吸水大户”。
顾良拾了几件，就觉得左手的手腕要断了一样。
“小纯，帮我拿下衣服。”
回应顾良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顾良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和许纯已经离婚了。
刚才他也不是着魔了，而是深值于记忆里的惯性。
他习惯了在自己左右支绌的时候，许纯在他的身边帮助他。
顾良像是忘记了手腕的酸痛。
快速又机械的将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捡起来。
麻木不知劳累的就像是一个机器人。
但他不是机器人。
顾良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卷了。
不小心踩到了自己手上的衣服的一角。
迈出去的脚步就那样直接摔到了地上。
顾良摔到在一片湿哒哒的衣服里面。
水蔓延的速度何其快，顾良才一会就觉得自己皮肤接触到了冰冷的水。
打了个寒颤。
顾良苦笑着从地上爬起来。
看着一身狼狈的自己和满地又需要重新漂洗的衣服。
不知怎么的，顾良的鼻子有些发酸。
眼泪就那样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顾良想抹去，还在心里喊出了豪言壮语，“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转念却又想到，“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现在是顾良伤心的时候吗？
也许是的。
顾良拼命的想在心里安慰自己，“我很好”“我很好”。眼泪就越往外面流。
第二天，顾良满脸憔悴的出现在了医院。
林秀芝又是好奇又是心疼，“小良，不是让你回去好好的睡一觉吗？怎么像是更没睡好的样子？”
顾良揉了一把自己的脸，“没事，妈，我没事。”
你没事才怪！林秀芝在心里暗道。
本来想问一下顾良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春节是一年一度最隆重也是最盛大的节日。
早就几天前，红色的喜庆风就席卷了S市的大街小巷。
顾良看着桌子后面的医生越皱越紧的眉头。
“医生，我妈的病情怎么样了？”顾良的双手紧张的交握在一起。
现在事情已经够坏了，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顾良试图找个一个说法来说服自己。
那几张纸似乎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医生又把纸张交替了几次，慢悠悠的叹了口气。
“你妈这个病情，有些复杂。”
顾良不解的问道，“可是上次不是说，我妈是胃癌早期吗？有很大的治愈机会吗？”
医生的手在桌子上叩响，“胃癌早期一般是难以发现的，一般因为胃癌死亡的都是因为癌细胞已经转移，在发现的同时就动手术也没什么效果的。以病人现在的情况来看，胃壁上长了几颗肿瘤，加上呕吐的情况，不排除肿瘤是恶性的。”
医生话说的委婉。
顾良的心却紧紧的揪了起来。
幸好此时林秀芝不在，否则还不从椅子摔下去？
顾良在医院的长廊走着。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处可去到处飘荡的孤魂野鬼。
生活的重担和心里的压抑一桩桩一件件都突然压到了他的身上。
不会也没有时间来考虑，他承不承受的住。
顾良的脚步下像是拖着千斤重的枷锁。
他靠在了墙上，双眼不知道有什么情绪，就那样呆呆的看着有些掉皮发霉的天花板。
“喂，姐，我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
“妈的病情，医生说有些严重。”
顾良说到这里，已经是微微哽咽了。
父母在，人生尚有去处。
父母亡，人生只剩归途。
尤其是顾良这样在“严父慈母”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
对于母亲的依赖更高一些。
当想到自己的母亲要永远的离开。
去另外一个世界。
哪怕这个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
心里的彷徨和害怕也足以将顾良这个身高八尺的男子击倒。
“姐，再怎么说你也是妈的女儿，也是妈生养长大的，妈嘴上虽然不说，但我看得出来，妈心里是非常想见你一面的。”
顾良的手覆在脸上。
顾莉那边似乎停顿了一下，顾良也没有再说什么。
顾良知道顾莉心里不平衡，认为自己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父母给的这一基础上。
而同样身为父母的孩子，顾莉却没有享受到这一切。
但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林秀芝和顾安图把自己的资源倾斜给了顾良吗？
顾莉没有看到，顾良为了拉一个客户，磨破了嘴皮，跑断了腿，汗水湿透了几件衣服的样子。
顾莉没有看到顾良为了拉一个单子，陪着喝酒应酬，抱着马桶吐到天昏地暗的时候。
顾莉只看到了，顾良有了父母给的启动资金，现在住着大房子，开着好车子的样子。
她只看到了她带孩子在钱方面的紧张。她只看到了自己丈夫的劳累。
所以，她将这一切都归咎于父母的“偏心”。
却浑然忘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要靠自己去打拼。
所以，她满腔怨恨，她甚至不惜在自己的母亲生病的时候，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姐，我们都是一家人，也不说什么见外的话，你的情况我也知道。妈医药费的事，你不用管，我来想办法。不过，妈是真想你，你还是抽时间过来一趟吧！”
顾良说到最后，鼻子又开始发酸。
又一次看到了那纵横的如同蜘蛛纹路的黑色霉斑。
在此时的顾良看来更像是命运的大手。
把自己紧紧的包裹在里面，让自己怎么也喘不过气来。
“姐，你说句话啊！”
顾良的声音几乎在哀求。
顾莉似乎比顾良想的有耐心的多。
只听见那边传来的顾莉的呼吸声。
“我再看看吧！小良，我再看看。”顾莉的话在顾良听来更像是在逃避。
“你还要看什么？”顾良心里既怒又气。
连“姐”都忘了叫。
“你是要等着妈真得出了什么事，来看妈的遗体吗？”顾良怒气冲上了头，说起话来也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