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图不知道是因为林秀芝没有夸他吃醋了还是因为不满林秀芝刚才没有听自己的。
闻言，大大的哼了一声。
还不忘刺林秀芝一句，“你儿子舍得为你花钱，那自然好了！只是，我们一家人，包括孩子在内，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林秀芝也不反驳，只是眼睛往沉睡的顾修身上看去。
顾安图是个急性子，“秀芝，你真的要选贵的？我跟你说，贵的和便宜的没什么不同，一定是医生唬你的！”
顾安图急忙劝道。
林秀芝似乎想笑，“安图，一分钱一分货，这个道理不会差吧？”
顾安图“啧”了一声，“可是便宜的，也不是一分钱啊？便宜的都十万了！”
林秀芝靠在枕头上，“安图，我知道了，说来说去，你就是舍不得给我花钱，我知道，说来说去，你觉得我都到这个年纪了，再花这个钱不值当是不是？”
顾安图似乎被人踩到了痛脚，林秀芝一针见血的戳出了他内心的最真实的想法。
“秀芝，我们都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和你挑明了说，我也不会觉得难堪。咱们到了这个年纪了，没几年好活了，还不如给孩子省点钱。跟你说句实话吧！要是我得了这个病，要花这么多钱，我治都不想治了，只想在家里等死，好歹也给孩子省点心，省点钱。”
林秀芝觉得自己的胸口堵的厉害，好像一口气怎么也喘不上来。
“安图，你说这话的意思我懂了，你就是希望我不要治了是吧？”
林秀芝的话有些冲，顾安图自觉说的有些过分了。
“秀芝，你误会了，我不是那样的人，你应该知道。我只是觉得，十万块钱的手术也不错了。而且，你也应该替小良想想啊！小良年前还借钱给员工发工资来着，而且小良还要养孩子，每个月两三万的房贷，加上我们老两口，一家人的重担都压在小良身上，你忍心看小良那么难吗？”
林秀芝似乎被顾安图说动了，靠在枕头上沉吟不语。
顾安图见林秀芝神情松动，决定趁热打铁，再添上一把火。
“而且，你看小良离婚了之后，一直没有再恋爱，但儿子一直单身，也不是个办法啊！你说是不是？咱们怎么还能再让儿子花冤枉钱？害得他连老婆都不敢找。”
林秀芝低下头，顾安图说得固然是在情在理，但是她的心里为什么会那么难受呢？
“安图，难道在你看来，让我接受好的治疗就是花冤枉钱？”
顾安图当然是否认。甚至有些脑羞成怒。
“我没这样说，你不要乱扣帽子。”
林秀芝惨然一笑，顾安图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秀芝，我说的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啊？”顾安图又在心里比较了一下，十万和六十万。
想到那么多的红色票子要离自己而去，顾安图的心里有说不出的痛。
朝林秀芝说话就有些像吼了。
林秀芝靠在枕头上，仰着头，迎着顾安图恼怒的瞪眼，她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我耳朵还没聋呢！你用不着那么大声。”
“那我跟你说的，你到底想清楚了没有？”
顾安图又问道。
“我儿子既然舍得给我出钱，我没理由也没必要反对。”
看着顾安图的样子，想想顾安图说的话。
林秀芝苍凉一笑，这就是和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男人？
“秀芝，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自私了？你怎么不为我，不为小良想想？”顾安图对林秀芝的定位难道就是就是无休止的奉献？
甚至是牺牲自己照亮别人的奉献？
连命都不要的奉献？
林秀芝闻言轻笑一声。“安图，我变了吗？我才五十二，我想活下去，舍不得孩子和你，难道我还有错吗？”
顾安图脸色依旧难看，“秀芝，我没说不给你治！十万块钱的也不错了啊！”
林秀芝眼中的光芒一闪，“六十万的更好不是吗？”
顾安图眼神变冷，和林秀芝的过往种种在脑海里闪现，又想起了一沓一沓的钱离自己远去。装进了别人的口袋里。
“秀芝，你真的执意要做六十万的手术吗？”顾安图沉声问道。
一场重大的疾病真是让足以摧毁一个家庭。
疾病对人身体的折磨，医疗费对人钱包的折磨，照顾一个病人却只能看着他日渐消瘦的心理上的折磨。
几重压力之下，有几个人能不崩溃？
顾安图觉得自己真是有些累了，心头的火却压抑不住的往外冒。
事情一件一件发生，先是顾良的资金周转困难，又是林秀芝的突然发病，再到顾莉的无情无义。
顾安图真的觉得有些疲倦，他一向把自己当成是顾家的顶梁柱一样。
林秀芝对他百依百顺，顾莉对他恭敬无比。
却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那个在他面前不敢有半句抗议的话的顾莉，却在背后偷偷的算计着他的钱。
而林秀芝，在这样的大事面前，也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顾安图突然有些心灰意懒，但想到一沓一沓的钞票。
他还是有些不死心，“秀芝，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选择贵的，让小良身上的负担更重吗？”
顾安图唯恐自己的话说服不了林秀芝。
又把顾良搬了出来。
岂料林秀芝彼时软的像水一样的心此时却冷硬的像块冰。
“我想好了，过去我太委屈自己了，现在既然小良答应要给我好的医疗条件，我为什么不答应？”林秀芝幽幽的回答。
顾安图看着林秀芝不为所动的样子，手臂又高高的抬起，似乎成了一种惯性。
当他说服不了林秀芝的时候，用武力征服似乎给了他更高的成就感。
“你又想打我？”林秀芝看着顾安图举到一半的手。
林秀芝目光清明，眼中没有了惧意。
顾安图举起的手指着林秀芝脸，“秀芝，你太让我失望了。”
林秀芝看着顾安图举起又放下的手，“安图，我对你早就失望透顶了。”
在今天以前，林秀芝还以为顾安图已经知道自己的好，转性了。
谁知道，在得知自己要选择贵的手术的时候，还是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原来，那几天的细致体贴，是老天爷看她可怜，给她一点的象征性的“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