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泻了一地,沈铎借着月光的清辉,看清了这位姑娘的模样。
她是今日前来雅间作陪的姑娘之一。
模样还算白净,但不算特别惹眼,性子安静,不善言辞,所以一直坐在旁边帮忙添酒,没什么存在感。
不过沈铎的记性好,也认出了她。
“姑娘芳名?”
“我……我叫海棠。”
“海棠姑娘好,方才是我冒犯了,这厢给你赔个不是,很抱歉。”
沈铎站的规规矩矩的,朝着海棠正儿八经的道了个歉。
海棠面色羞红,低着头应了句:“无妨,只是沈公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后院都是一些杂役的房间,你怎么误打误撞到这里来了?”
“我……我本来想找茅房来着,天色已晚,也不知道怎么就糊里糊涂走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公子请随我来吧。”
海棠看上去并没有察觉到异样,而后领着沈铎正打算离开。
但是旁边花楼里面,忽然冲出来两道急匆匆的身影,边走边喊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们显然是听见方才海棠的呼喊声,才匆匆赶了过来。
沈铎还没有话说,海棠主动走上去朝着旁人解释道:“这位公子迷了路,一不小心走到后院来了,他方才跟我问路,忽然从旁边走过来,吓了我一跳,没什么事情,你们都去忙吧,我会把这位公子带回去的。”
“没事就别一惊一乍的。”
“是是是!两位辛苦了,请两位吃酒。”
海棠从袖中摸出了几枚铜板,递到了两人手中。
接过铜板那人,还趁机摸了摸海棠的小手,笑的一脸猥琐,“既然如此,海棠姑娘就赶紧带着人回去吧。”
“我知道了。”
两人走后,海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
方才那人也不知道正在做什么,手上油黑油黑的,弄脏了她的手。
旁边递过来一方雪白的帕子,沈铎温声道:“多谢姑娘,擦擦吧。”
海棠缓缓仰头,看向沈铎,默默将他手中的帕子接了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前头的花楼。
陈妈妈瞧见海棠神色木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到海棠跟前,便拧了把她的手臂肉。
“又愣着干嘛呢?天天杵着跟个木头似的,还不赶紧去招待客人!要是再敢哭丧着脸,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说完,陈妈妈又要上手敲海棠的头。
海棠疼得抱紧自己的手臂,却没想着躲开,但是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她缓缓睁开了,看到有人拦住了陈妈妈的手。
是沈公子。
沈铎将海棠拽到自己身后,朝着陈妈妈笑道:“方才不小心迷了路,是海棠姑娘把在下带过来的,因而耽误了一些时间,妈妈就别怪罪她了。”
说完,沈铎从怀里摸出了两个碎银子,朝着陈妈妈道:“这是给海棠姑娘的赏钱。”
“哎呦!沈公子客气。”
说完,陈妈妈又看向海棠,笑的十分亲热,“我的好海棠,沈公子打赏,你还不赶紧接着?”
“……是。”
海棠紧紧的咬了下唇瓣,把头低了下去,“谢公子赏。”
海棠将碎银握在掌心,攥的掌心生疼。
旁边的陈妈妈伸着脖子瞅了一眼,而后朝着沈铎谄媚道:“沈公子,别看海棠说话做事有些木讷,不过这丫头有一副好嗓子,不如沈公子去海棠屋里,听她唱一曲?”
海棠低着头,脸颊烧的滚烫,不知为何,心里也跟着期待了起来。
沈公子温柔端方,霁月清风,若能与他单独相处,哪怕就是面对面坐着,也比去伺候那些只想着占她便宜的人要好。
“不用了。”
沈铎淡声拒绝道:“今日不小心遗落了一串珠络,想着之前在这里休息了片刻,所以过来找找,不过也未曾找到,天色已晚,在下先告辞了。”
“珠络啊?回头我让楼中的小厮都帮忙找找,沈公子慢走啊。”
海棠看着沈铎的背影越走越远,眼底透出一抹失落来。
旁边的陈妈妈也没了笑脸,朝着海棠伸手,“还不拿来?”
“是。”
海棠将攥在手里的两枚碎银放到了陈妈妈手里。
陈妈妈立即绽放出几分笑颜,“行啊海棠,平时看着闷声不吭的,如今也能讨到赏钱了,妈妈我也算是没有白养你,拿去吧,给自己置办几件好行头,这个沈公子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人物,你要是能把他勾到手,往后的日子,也就舒坦了。”
陈妈妈到底是给了海棠留了一枚碎银,她哼着小曲,一摇一晃的走了。
海棠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掌心内的碎银,忽然眼眶一热。
她与他乃是云泥之别,又怎敢妄想以后?
回到自己的房间,海棠坐在床边,将里里外外的帷幔都放了下来,她从床下拖出来一个沉重的箱笼,又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匣子。
这个黑匣子只有巴掌大,打开之后,里面放着几件陈旧的素银首饰,表面有些泛黑,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是娘亲,留给她的遗物。
从前不论日子过得多么辛苦,她都没有想过要变卖它们,小心翼翼的珍藏了这么多年。
紧接着,她将那枚碎银子也放了进去。
今生她都不会再用。
海棠心满意足的笑了笑,靠着床头,怀里抱着她的宝贝匣子,手里拿着沈铎给她的白帕子,细细的端详着。
这块手帕雪白柔软,一看就是名贵的布料。
上面什么花样也没有,只在右下角绣着一个小巧的‘沈’字,字体俊秀小巧,看上去像是女儿家的笔锋。
海棠唇角的笑僵了僵,随即又看到了雪帕上沾染的脏污。
她得拿去洗干净。
不过或许,沈公子也不会再要这块帕子了。
海棠的手浸在水里,看着雪帕上的脏污一点一点被清洗干净,心里却无比苦涩。
于她而言,沈公子就好似这块雪帕。
而她,就是这道脏污的痕迹。
就算洗干净,这块帕子也不能恢复如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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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沈铎出了雪月勾栏,前前后后绕了两圈,也没有发现南霜他们的身影。
合着他是真的被抛弃了?
沈铎气急败坏的回到徐遮家,一进门就闻到了扑鼻的饭菜香气,伴随着阵阵酒香,差点被气得头顶冒烟。
“你们俩还有没有良心?我差点被当成登徒子,你们竟然还能吃得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