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会犯错误,而犯了错误便难免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张三低估了罗贤、贸然使出了杀手锏,所以付出了满身伤痕的代价。
而罗贤犯的错误更严重些,所以代价也就更大一些。
看着颓然倒地的罗贤,场面霎时间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因为这种状况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最终打破这种安静的,正是先前制造这种安静的那一位。
“现在,是否可算是我赢了?”
张三拄着秤杆、费力地爬起了身子,将刀横在了罗贤的脖子旁。
“是我败了。”罗贤直视着张三的双眼,喉咙轻轻抖动了一下,“愿赌服输,现在阁下尽可带着冰盘离开了,敝庄上下绝无二话。”
“哦?”闻言,张三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
不少人——尤其是冰盘山庄的人,似乎是觉得张三取胜的手段实在太不光彩,所以脸上或多或少地都带有些不忿之色,却因忌惮横在罗贤脖子上的那把刀而敢怒不敢言。
“他们好像都不怎么服气。”张三露出了某种戏谑的笑意,又将刀轻轻地在罗贤的脖子上比划了几下,威胁之意已不言而喻。
他的这种动作,无疑令原本就心怀不忿的众人更加恼怒。
“张三,你别得寸进尺……”钟正瞪着眼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我现在连刀都快握不住了,他们还这么吓唬我,难道就不怕我一失手、闹出什么不愉快么?”
说完,张三冲罗贤眨了眨眼睛,又乔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又或许,他们巴不得我杀了你,以便谋取你的冰盘山庄?”
钟正忍不住怒喝道:“你放*******见钟正已出离愤怒,罗贤只好向白景行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冲着钟正轻轻摇了摇头。
钟正呼呼地喘了几口粗气,但也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唉。你瞧,并不是我想要怎么着,但是我现在一放了你,恐怕你的那些狗腿子立刻就要忍不住上来咬我了,你说怎么办?”
“那就看阁下想要怎么办了。”罗贤面色不改。
“哦?”张三一挑眉毛,“这话怎么讲?”
“如果阁下只为图财,那么就依照先前的约定,在场的朋友均可作为见证,阁下也不必担心我出尔反尔。”
罗贤顿了顿,然后淡然道:“而要是阁下打定主意要跟敝庄结仇的话,此时也尽可动手了。”
“你不怕死?”张三饶有兴致地问道。
“怕,当然怕,活人哪有不怕死的呢?”罗贤笑了笑,“但是阁下如果已经下了决心,我就算怕也没什么用。”
张三比了个大拇指,嘿嘿笑着:“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罗庄主倒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谬赞了。”
“姓张的平生最喜欢好汉,你可知道为什么?”
“愿闻其详。”
“因为你们这样的好汉最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变起脸来也最为有趣——如果罗庄主的十根手指、十根脚趾一一被我切去的话,不知道还会否跟现在一样平淡?”
罗贤半眯着眼睛,沉声问道:“我与阁下似乎并无宿怨,阁下又何必要下此毒手?况且,阁下想要杀我容易,但想要折辱我却有些困难,在我死后,阁下想要安然无恙地离开敝庄更是难上加难。”
“怎么?忍不住要求饶了么?”张三脸上戏谑之色更浓。
“只不过是稍作提醒而已。”
“好家伙,鸭子死了嘴还硬,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张三嬉皮笑脸地将秤杆放在一旁,腾出手来在罗贤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旋即又皱起眉毛、咂了咂嘴,像是十分苦恼的样子,喃喃道:“可惜,我已先答应了别人要在此处结果你,否则将你关起来、每天切上一片肉,不知道会有多么痛快。”
“这么说,阁下果然是受人指使了?”
“先前不告诉你,是怕你早做提防——如果你早有准备,又怎么会给我这样的机会呢,对不对?”
“对极了。”罗贤竟然真的微微颔首,像是十分认可张三的话一样,“那么现在我的命已到了阁下的手里,可否让我死得明白些呢?”
“好说,好说。”张三笑嘻嘻地答道,“好话不说二遍,你可要专心听好啦。”
“洗耳恭听。”
“那个人就是——”
说到此处,张三忽然闭上了嘴巴,左右瞧了瞧,像是为了刻意吊足人胃口一样。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张三身上,面色或是紧张或是好奇,却都是一样的屏息凝神。
见状,张三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一开始只是忍俊不禁,到后面干脆变成了一种畅快而夸张的大笑。
“各位多少也算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怎么这样天真呢?”张三轻轻在嘴角一抹,揩去了因大笑而喷溢出的血沫,“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是手黑嘴巴紧。我干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闻言,罗贤轻轻叹了口气,却并未因遭到戏耍而露出什么激动的神色。
眼见罗贤的反应远不如预期的激烈,张三反而有些恼怒了:“你此时再怎样故作镇定也没用了,今天你非死不可。而且,虽然我不能说出那个人的身份,却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就在今晚,不但是你要死,你们罗家上下一个也跑不了。”张三恨声道,“过了今天晚上,无论是你们罗家,还是冰盘山庄,恐怕都要在江湖上除名了。”
“你的话说得未免太大了。”罗贤不卑不亢地答道。
“哦?是么?”
见罗贤反驳自己,张三反而又笑了出来——折磨这件事,当然要对方有反抗和求生的意志才更有趣。否则,对方仿若一摊烂肉一样任人拿捏,还有什么滋味可言呢?
“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罗贤同样微笑了一下,“不妨就从杀我试起。”
张三的笑容一窒,然后板起脸来。
“怎么?你犹豫了?”罗贤好整以暇地问道。
“故弄玄虚。”
张三不再犹豫,仿佛是为了宣泄不满一样,以手中的窄刀奋力向下一切。
他的刀距离罗贤不过寸许,动作也算得上干净利落,却还是慢了半步。
这势在必得的一刀落空了。
他的表情满是惊异。
这是他最后的表情。
无论是谁,脖子上如果叫人捅出一个大洞来,都很难再变换表情了。
张三也不例外。
他甚至没来得及再说上一句多余的话,就直直地仰面倒下了。
罗贤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地站起了身子。
“我低估了你,但你也同样低估了我。”
注视着张三那双圆睁的眼睛,罗贤喃喃道:“你实在不应该给我任何喘息之机。”
就在刚才,他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把头向着张三的方向偏了偏,第二件事就是抓着被张三放在一旁的秤杆、捅向了张三的脖子。
这两件事是同时进行的,速度也比张三要快得多。
所以他活下来了,而张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