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互相伤害
西湖边的葛岭私第内，贾似道又在和翁应龙讨论吕师圣的事。
“短短时间，这川蜀就水泼不进了？我看街面上的传言不假，这吕师圣如今兵强马壮，恐怕起了拥兵自重的心了。最近那个童谣你听到了没？”
“学生也有耳闻。”
“你觉得那是什么意思？”
“北面一棵松，南面一棵松。‘松’谐音‘宋’，应该是说我大宋从北面的汴京，到了南面的临安。东汉末年，也曾有‘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的童谣，和这个类似。
天子往西走，官家两张口。从字面上来看，是说天子要到西面去；‘官’这个字，下面有两个口。之前就有百姓相传‘官字两个口，上说有理，下说也有理’。还有一种解读说：天子如今在西边，官家应该是姓吕。”
“哼！”贾似道闻言，冷哼了一声。
翁应龙很识趣，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贾似道这是非常生气了。
其实童谣这些把戏，早就是贾似道玩剩下的东西。贾似道当年为了干掉政敌左丞相吴潜，也曾经令属下散布童谣：“大蜈蚣、小蜈蚣，尽是人间业毒虫。夤缘攀附有百足，若使飞天能食龙”。
然后将童谣借机传到宋理宗的耳朵里，当时吴潜因为反对立赵禥为太子的事，已经招致理宗的反感。正好借着这个童谣，理宗才下定决心罢免了吴潜。
所以，贾似道心里也明白，这种传唱的童谣，一般都是对手用来陷害敌人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打算借机给吕师圣一点教训。
半晌之后，贾似道开口说道：“年轻人，少年得意，就容易忘形，不经磨砺，不能成才。给他一点教训吧！”
“是！”
翁应龙唤来殿中侍御史陈尧道，让他安排几个御史，弹劾吕师圣。
第二天，监察御史虞虑、张稀颜就上奏疏弹劾吕师圣，说他“擅自接纳叛将”、“任用宠妾领兵”。
第三天，太学、武学、宗学的十余名学生，联名上书皇帝，攻击吕师圣“骄横擅专”、“擅杀大将”。
太学、武学、宗学被合称为三学。南宋末年，三学的学生是干预朝政的强大舆论势力。朝廷在做决策时也不能不考虑学生们的意见。
早在理宗朝，贾似道当政之初，就对三学学生采取软硬兼施的措施：
一方面改善学生待遇，提供更多的做官机会，用金钱和官职诱惑、拉拢、麻痹学生。
另一方面对违背其意图的学生重加惩处，以此进行威胁恫吓。
在贾似道的恩威并重下，三学学生变得较为驯服，对朝政的影响力日益减弱了。
后来，为了打压政敌，贾似道在暗中操控了一部分学生，用来操作舆论，攻讦政敌。
一般来说，当朝大员被台谏官如此弹劾，都要上奏疏“乞归乡里”。贾似道一手遮天之后，已经指挥台谏官把朝中的章鉴、王爚等人全部弹劾一遍，罢职的罢职，免官的免官。
接下来正准备对封疆大吏动手，没想到被自己视为亲信的吕师圣第一个跳了出来。
贾似道的本意，是压一压吕师圣的傲气。等他上奏疏辞职的时候，再好言安抚，帮他搞定弹劾，再趁机让他接受派去四川的官员。
毕竟吕师圣是他一手提拔起来，并且能够打胜仗，还要指望他对抗蒙古人。如今四川、襄阳、两淮三处前线，有两处都要指望吕家抗敌。
结果第一步就失算了，吕师圣就像没事人一样，根本不管不顾，既不上疏自辩，也不闭门待参。
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贾似道的亲信更加肆无忌惮的攻击他，弹劾的奏章堆满了两个箩筐。
对于他这种不讲朝堂规矩的做法，其他人也看不下去了。江万里、李庭芝也纷纷写信劝他。
很快，吕师圣的报复就来了。他上了一封奏疏，称最近川蜀大肆谣言，说度宗皇帝死因蹊跷，乃是中毒而崩。请朝廷重新调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紧接着，京西南路制置使吕文焕也上奏疏，称本路也有大量谣言，请朝廷慎重对待，以免激起民变。
京湖制置大使李庭芝、荆湖南路安抚使江万里、江南西路安抚使汪立信也纷纷上疏反馈此事。他们见贾似道已经肃清中枢，接下来肯定要拿他们动手了。于是赶紧下场，趁机把水搅混。
淮西制置使夏贵、淮东制置使印应雷、沿江制置宣抚使吴革、两浙西路安抚使刘汉杰、两浙东路安抚使吴势卿、广南西路经略朱祀孙、广南东路安抚使刘宗申也都陆续上疏，反馈辖区出现大规模的谣言流传。
上述这些封疆大吏都是贾似道的亲信，他们绝不会拿这个事对贾似道撒谎。看来整个国境内都在流传谣言这件事是真的，然后吕师圣趁机拿这个当说辞，与中枢对抗。
这些谣言，自然就是蒙元的细作散步的。他们按照阔阔真的计划，先在贾似道和吕师圣之间制造裂痕，再给两边分别提供武器，让他们决裂，然后互相攻讦。
阔阔真见自己的谋略进展的如此顺利，非常的开心。其实，事实之所以发展到这一步，决定因素并不是她的谋略。
即使没有蒙元插手，吕师圣也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硬刚中枢。余玠当年就是内部被掺了沙子，导致进攻兴元府失利。
他的这个小集团，必须要不断的保持胜利，才能对内凝聚人心，对外在朝野中有话语权。所以，蒙元的谣言传播如此广泛，其实也有黄蓉指挥丐帮推波助澜的一份功劳。
吕师圣在上疏之后，又开始部署攻打兴元府的战略。根据情报显示，蒙元在阳平关汇集重兵。因此，吕师圣决定四路出击，并相应的调整了兵力部署：
第一路由余守直所部两万兵马、王达所部一万水师，沿长江顺流而下，绕道李庭芝的防区，抵达襄阳。从均州沿汉江向西攻打兴元府；
第二路由郭破虏领所部骁骑营，出武关向西北骚扰京兆府长安城，牵制蒙元秦王府的兵马，防止他们救援兴元府；
第三路由张珏领所部两万兵马，作为疑兵，从米仓道进攻兴元府；
第四路自领六万余大军自金牛道进发，兵锋直指阳平关。
只待余守直兵马到位之后，立即四路齐攻，拿下兴元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