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家村伏击战,元奇团练、上海义勇以微弱的伤亡全歼英军两个营,随着两个连队回转上海,义勇大营一片沸腾,虽然没有带回英军的首级,但缴获了二百多支西洋火枪,那是实打实的,没人敢对这个战绩置疑,随着参战义勇对那一战绘声绘色的描述以及五千两现银的奖励下发,所有义勇都是摩拳擦掌,渴盼着有机会出战。
上海道衙,听闻这个消息的包世臣脚步匆匆的走进易知足书房,一进门便迫不及待的道:“巫家村大捷,以伤亡不到二十人的代价全歼英夷两百余人,可是属实?”
伸手让座之后,易知足才点了点头,道:“从缴获的二百四十多支伯克式燧发枪来看,应该属实。”说着他笑了笑,“元奇团练还没学会虚报战功。”
“英军在吴淞的陆军也不过三千。”包世臣坐下后接着道:“能否积小胜为大胜,零敲碎打的消灭吴淞英军?”
“包先生这可是得陇望蜀了。”易知足笑道:“巫家村伏击战,是经过好七八天时间的精心准备,再加上英军轻敌,根本不可能复制,这一战之后,英军必然大为警惕,严加防范,再说了......。”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从时间上说,也不允许咱们零敲碎打慢慢的消耗英军的实力,镇江之战可能就在这两日爆发,英军打的顺手则罢,打的不顺手,有可能会放弃攻打江宁,也有可能会增兵援助,咱们可不能拖延了。”
这话不无道理,包世臣满心惋惜的轻叹道:“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易知足笑道:“我已经很知足了,这一战,主要目的就是提振士气,振奋军心,北郊一战,英军展露出来的战力和顽强,对于义勇的震慑颇大,通过这一场近乎完美的伏击战,能够极大的鼓舞义勇的信心,这就够了。”
原来是这个目的,包世臣不由的暗赞了一声,转而却又不无担忧的道:“吴淞英夷陆军三千,战舰五艘,总计兵力在五千上下,且是占据城池炮台,构筑防御工事而守,元奇团练,即便是加上二千义勇,也不过是四千人,若是强攻,怕是会损失殆尽,即便能够打下吴淞,也无力坚守。”
易知足笑了笑,道:“包先生无须担心,元奇不打没把握的仗。”
听的这话,包世臣惊讶的道:“还有援兵?”
易知足也不瞒他,点了点头,道:“还有五千援兵,不日就能赶到上海。”
“广州的元奇团练都尽数调来了?”包世臣大为意外,广州可是元奇的根基所在,元奇团练抽调一空,难说不会发生什么变故,而他最为担心的就是元奇与朝廷交恶,那绝对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广州的元奇团练抽调了三千支援江宁。”易知足缓声道:“前来上海的,是昌化铁矿的护矿队,运输船队以及几艘护航战舰。”
听说还有几艘护航的战舰,包世臣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有几艘战舰?”
“十三艘。”易知足笑道:“都是花旗国制造的轻型巡防舰。”
元奇竟然有十三艘轻型巡防舰?包世臣一脸惊愕的看着他,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元奇究竟想做什么?短短几年时间就积攒了如此雄厚的兵力,这明里暗里的人马至少在二万以上了,而为了与英军一战,易知足竟然不惜将底牌全部亮了出来。
见他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易知足慢条斯理的点了一支雪茄,才含笑道:“先生无须惊讶,与咱们大清贸易往来甚少的法兰西都派了两艘战舰前来观战,作为咱大清第二大贸易国的花旗国,哪能坐的住?他们也派了战舰前来观战。”
听的这话,包世臣暗松了口气,道:“花旗国来了多少战舰?”
“五艘,随同前来的还有一支船队。”易知足道:“元奇这几年为了维护海上运输昌化铁矿石和安南优质煤的船队安全,陆续采购了三艘战舰,同时还雇佣了五艘花旗国战舰,全部都调来了。”
包世臣疑惑的道:“花旗国战舰会掺和这场战事?”
“当然不会,不过,咱们雇佣的那五艘可以参战,八艘轻巡舰再加上二三十艘武装商船,对付那五艘英军战舰,绝对能够稳操胜券。”
包世臣恍然大悟,这才是易知足真正的底气,难怪他有信心拿下吴淞,并且坚守吴淞,可以说,为了这一战,元奇把家底都给掏出来了,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这一战,不论输赢,朝廷怕是都会坐卧不宁,东翁没考虑过这点?”
“这是国战,我没的选择。”易知足说的大义凛然,但实则他心里很清楚,不将昌化的兵力抽调来,朝廷那才叫是真正的坐卧不安,昌化那两千护矿队,朝廷是知晓的,他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包世臣却是被他这话感动了,感慨的道:“天下商贾若都若东翁这般赤胆忠心,英夷何敢来犯......。”
话未落音,李旺快步走到门外禀报道:“少爷,有镇江来的急报。”
“让驿差直接送进来。”易知足吩咐了一句,看向包世臣道:“看来,镇江开战了。”
易知足猜测的不错,镇江来的急报,说的就是英军舰队在七月十九日攻占镇江门户——实则也是长江继吴淞、江阴之后的第三道防线——由圌山炮台、顺江洲的大沙炮台和江都的三江营炮台组成圌山关炮台。
仅仅两日,重兵防守的圌山关炮台就告陷落,英军舰队长驱直入,兵锋直指金山——镇江江防的另一个重地。
看完战报,包世臣轻叹了一声,道:“金山若失,镇江江防尽失。”
“江防根本靠不住。”易知足直言不讳的道:“厦门海防都没能阻挡住英军舰队,何况是镇江的江防,圌山关实则就支撑了一天,金山,估摸着也就是半天的功夫。”
“镇江能坚守几日?”包世臣似的自问又似是在询问易知足。
镇江能坚持几日?易知足也甚是揪心,镇江一失,英军舰队就能长驱直入抵达江宁,镇江坚守的时间越长,对江宁会战就越为有利,若是镇江不过两三日就失守,那可就真的要命了!江阴迟迟没见急报,绝对是英军最后一支纵队还没有经过江阴,如果江阴不能布防,这乐子可就大了,一旦英军舰队毫不阻拦的返回,吴淞炮台绝对无法阻拦。
还有一点让他心焦的是,镇江已经开战,但昌化的船队却是迟迟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如今到了什么地方,为了避免被定海英军发行踪迹,他要求船队远远的绕过舟山群岛,他是真担心绕的太远了耽搁时间,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打下吴淞。
七月二十,英军攻占金山,同日,英军舰队宣布封锁长江航道和京杭大运河。
接到军报,易知足撇了撇嘴,长江航道和大运河,林则徐早就下令封锁了,英军舰队刻意又来宣布封锁,无非是想给清廷和江苏的地方官员施加压力罢了,不过,金山一失,也就意味着镇江外围已经全部郭清,接下来,英军就会直接攻击镇江了,真不知道僧格林沁能够支撑几日,镇江如今可是有一万五六的兵力。
“报告。”任安在门外响亮的道。
一听这精气神不同于平日,易知足就知道可能是船队有消息了,连忙道:“进来。”
任安大步走进房间,敬礼后,递上一个小竹筒,道:“大掌柜,昌化鸽信。”
总算是有消息了,易知足迫不及待的用小刀去掉封蜡,挑出里面的小纸卷,展开一看,他便吩咐道:“马上将燕扬天、肖明亮叫来。”
燕扬天、肖明亮每天都会前来道衙报道,任安出去不一会儿,两人就快步进来,敬礼之后,燕扬天就笑道:“校长,可是船队有消息了?”
易知足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大幅简易地图前,指着通州府海面,道:“为防被英军舰队察觉,船队包了个圈,如今在通州府海面的勿南沙礁岛附近,按照计划,稍做修整,后日一早就能出现在海口。”
一听这话,燕扬天、肖明亮两人连忙立正道:“请校长下令。”
易知足沉声道:“警戒线直接前移,推到宝山吴淞十里范围处。”
负责警戒这一块的是肖明亮带领的义勇,他连忙道:“学生遵命。”
“部队开拔——。”易知足指着地图,道:“明天一早,必须进入指定的攻击位置。下午开始进行试探性攻击,后天涨潮之时......。”说着他走向书桌,略微查看了一下,才道:“后日涨潮时间是十点十二分,提前两个小时,八点十二分开始,全力攻击,尽量要将英军的战舰吸引到吴淞的江岸来,为船队争取时间。”
“学生明白!”燕扬天、肖明亮响亮的应到,这几天来,攻打吴淞、宝山的作战方案,三人是反复的研究推演过,早已烂熟于心。
略微迟疑,燕扬天才开口道:“校长,从上海到吴淞将近百里,一日夜行军百里,咱们士兵没问题,但炮营速度慢,明天一早无法抵达既定位置。”
“后天上午八点十二分才开始全部面攻击。”易知足道:“两天时间还不能移动百里?注意,炮营移动最好是隐蔽一些,不让英军提前防备,才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燕扬天直接道:“校长,能不能征用些骡马?”
易知足不以为意的道:“找肖明亮,让他去找刘知县。”
次日一早,宝山县城,城墙上,义律、巴特雷两人带着一票军官用望远镜看着十里外仿佛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一大片帐篷,一个个神情都有些凝重,对方摆出这架势,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这是准备大举进攻宝山、吴淞。
“不会是开玩笑吧?”巴特雷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问了一句。
沉默了一阵,义律才放下望远镜,道:“根据前段时间收集的情报,上海县城来了一支清军,人数在一千五百人左右,如果这几日没有援兵的话,上海的兵力应该是四千人。”
“将军阁下。”一个校官开口道:“从军营的规模和帐篷的数目来计算,对方应该不足四千人,当然,不排除后续还有军队开来。”
三千多人敢攻打有着二千六千英军防守的宝山和吴淞炮台?巴特雷有些不相信,吩咐道:“密切注意有无后续部队开来。”
距离吴淞杨家嘴炮台不过四里远的地方,燕扬天骑在马上举着望远镜肆无忌惮的近距离观察着对面英军的布防情况,一队警卫则是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眼见的燕扬天催马继续前行,警卫排排长常有道忍不住道:“团长,咱们这地方就已经在对方火炮的射程之内了,可不能再向前了。”
“不碍事。”燕扬天不以为意的道,他从望远镜里观察的很清楚,炮台上的火炮应该是清军遗留下来的老式火炮,虽然射程足够不至四里,但是准头实在不咋的。
常有道却是不敢让他犯险,连忙催马上前阻拦,“小心,对方在装填弹药。”一个警卫大声提醒道。
“嗯。”燕扬天也注意到了,却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常有道急的上前就要拉缰绳,燕扬天却吩咐道:“都听我命令,随时准备打马离开。”
从望远镜里一看见英军点火,一行人连忙打马狂奔,跑出了数十米远,才听的“轰”的一声炮响,燕扬天哈哈大笑着一拔马头,吩咐道:“来人,去落弹点插上醒目标记。”
常有道疑惑的道:“插上标记做什么?那炮台上可是有十几门火炮。”
“派人在标记后二百米处开始挖战壕。”燕扬天道:“这里土质松软,应该很容易挖,一开始人别多,一个班就成。”
这是要闹那样?常有道暗自嘀咕,在敌人炮口下挖战壕,对面可不是一年到头没开几炮的绿营兵,而是英军,再说,那么远挖条战壕有用吗?心里腹诽,他却是没敢质疑燕扬天的命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