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强，你回来了？”
“你这孩子，天气这么冷，怎么衣服穿这么少？”
到郑家，最先对他嘘寒问暖的人是方爱华。
“肚子饿不饿？我给你倒杯热水。”
顾强看着自己家之前眼高盖顶、一直看不上他的岳母，嘴角微微勾起嘲弄的弧度。
你们也有这么一天？
你们也有要求我顾强的一天！
“谢谢妈！”顾强接过方爱华端过来的水，大爷模样坐在沙发上。
方爱华立马坐了下来，问，“你叔叔这边有什么打算吗？他是要买下红旗公社服装厂吗？”
“现在进度怎么样了？我和你爸之前都是钢铁厂的干部，一直都是管理人员。管理服装厂，不在话下。”
顾强冲方爱华笑，眼底却是冷的。
看着郑家现在这情况，他还挺爽的。
郑德艳顶替李玉茹上大学的事被当场揭发后，郑家的日子直接从云顶跌入谷底。
他不知道李玉茹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只知道她一个哥哥亲自来了红旗镇，找了这边的政府部门，将参与这起高考顶替案子的所有人，连根拔起。
所有人都受到处罚。
方爱华夫妇直接被钢铁厂开除。
没了工作，郑家没了所有的经济来源，日子一落千丈。
恰好这个时候，顾莉莉找到他。
他认了顾子杰这么一个非常有钱的叔叔。
方爱华看到顾子杰，好似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但想和顾子杰搞好关系，得看他。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现在方爱华看他比郑德艳还要亲。
“妈，这事，叔叔还没说起。我正在催，但咱也不可能催太急。毕竟之前德艳那事，被大字报批评了。”
“叔叔知道我结了婚，却一直没说想来咱们家坐坐，我估摸着就是因为这事，他也觉得很丢脸。”
顾强遗憾地道。
方爱华脸讪讪的。
又愤怒又不甘。
更觉得世界不公平！
上大学的人依然是李玉茹，他们家德艳压根就没顶替上。
可他们却被这般处分。
“咱们得早点找个工作啊！咱们家现在处境你也知道，这房子是钢铁厂的，现在我们不在钢铁厂工作了，房子本来立马要收回的。”
“上面领导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才晚几天。你叔叔有钱，现在镇上的房子不贵，你可以让你叔叔帮忙买个房子。”
“妈，这事更急不得。叔叔忙得很，等他和服装厂签订合作协议后，我在和她提。”
“如果真没房子住，可以住我们红旗公社那边去。我家有两间房子，我叔叔现在没住家里，大家挤挤，还是能住下去的。”
方爱华脸再也绷不住，只差没说一句：我谢谢你！
顾强家红旗公社那土坯子屋，又小又窄，他们家这么多人，就一间房子，怎么住？
顾强但笑不语。
以前你们嫌弃我家又穷又酸，现在看看你们自己，连我们家那矮小的屋子都没！
你在犹豫一下，晚点你们住桥洞去！
“妈！时间不早了，我先休息。其他的事晚点再说。”
“唉，好！”方爱华点头。
看顾强这语气还好的态度，顿时觉得顾强这人还算有点良心。
以前她看不上他，他们一家欺负他，现在他们落魄了，他对他们还是恭敬有加。
本以为他是个混小子，现在看来，顾强还是有几分气量的。
此刻已躺在床上的顾强心头盘算的却是，他要如何将他之前受过的憋屈一件一件还回去！
不过方爱华有句话说得对，顾子杰有钱。
投资红旗公社，都是几十万起。
让他给他买个房子，因为没什么问题。
他若不给他买，他也可以找顾莉莉买一个。
一想房子的事能这么容易解决，他睡得安稳极了。
*
第二天。
他一起来就立马来宾馆。
给顾子杰送来粥和包子。
“我岳母一早就是做了早餐，她说，外面的东西，怎么都比不上家里的，让我一早带过来给您。”
顾子杰眸眼淡淡看着早点，嘴角略带笑意的道，“你家人有心了。”
顾强笑了笑。
“坐。”顾子杰见顾强站得有些手足无措，示意让他坐沙发上。
“哎。”
顾强坐下。
他也不知道啥原因，顾子杰看起来儒雅，笑容和春风一样，可他只要单独和他在一起，他就拘束得很，好似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过来，让他心格外紧张。
且他说话越少，他压力就越大。
“顾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顾子杰见顾强眼睛闪烁不定，神情镇定的问。
“也没啥事。就是昨天晚上岳母说起一件事，我觉得有些头疼。”
“嗯？说来听听。”顾子杰开口。
顾强心头一喜，顾子杰愿意听，那就代表有机会。
“您知道，岳母家因为一些事被处分，被原单位开除了，房子要回收。现在我们一家，即将无家可归。”
顾子杰听完，眉头微微蹙了蹙，道，“这确实是个问题。”
顾强感觉自己离成功近了一半。
“但是。”顾子杰再次开口，“你们这不叫无家可归，只能说是……”m
咎由自取。
可话到嘴巴还是转了个弯，道，“确实挺麻烦的。”
顾强摸不着他的态度，故作非常伤神的模样点了点头。
“你岳母家的事，我来红旗镇这么多天，多少听说了一些。顾强，你是我们顾家的孩子，遇到这种事，你一定要心性坚韧，不能轻易被打垮。”
顾强点头。
“我听说，你们家之前的房子挺大的，红旗公社有服装厂，你们搬回去也挺好。”
“……”顾子杰说的是顾钊的房子？顾强心头倏地一紧，顾子杰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
“你们现在没地方住，不可以住回那大房子吗？”
“……”感觉有一道锋利光芒，将他看了个透。
顾强心虚得不成样子。
看顾强额头密密麻麻都是细汗的样子，顾子杰深邃眼眸深不见底。
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撒谎的人，活该永远忐忑！
一个多礼拜前，在红旗公社的他的亲侄女顾莉莉告诉他，她找到他哥顾子谦一家了。
他风尘仆仆赶过来，顾莉莉将原委告诉了他。
告诉他，顾老婆子是她奶奶当年委托的人。
顾老婆子见到他后，痛哭流涕，诉说这么多年来养育他大哥有多么多么的不容易，然后非常遗憾的告诉他，他大哥几年前已经去世了。
但非常幸运的是，他大哥还留下了一个孩子。
这孩子叫顾强，已经结婚，因为父母已经去世，做事任性，遇到喜欢的姑娘，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
顾莉莉听完顾老婆子的话，泪眼哗啦，和自己说，她好感动，也好伤心，好不容易找到大伯，可大伯却去世了。
他也格外感慨，眼眶发红。
不是感动，而是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