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平县。
赵贞竹揉着麻木失去知觉的膝盖，一瘸一拐的从正屋走了出来。
门口连婶子一脸的同情可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前两天边老太受了风寒，便将赵贞竹拘到身边侍疾，连个小榻都不让赵贞竹睡，就让她睡在自己床边的脚榻上，隔半个时辰便喊她起身侍候，不是要喝茶便是说身上难受，要赵贞竹替她捶背捶腰的。
下午就因为赵贞竹打了个瞌睡没听到她喊，她便罚赵贞竹足足跪了两个时辰，算着时间魏竹川要回来了，这才打发赵贞竹回去。
“连妈，连妈……”
屋里响起边老太的声音，连婶子急忙应道：“老太太，奴婢在的。”
话落急急撩了厚重的门帘进去。
边老太住在主屋的西半边，连婶子进屋便看到边老太正裹了件小袄靠在床头大口吃着莲子银耳羹，边老太嗜好甜食，一碗莲子银耳羹已经吃完干脆捧着碗舔边沿。
很快瓷碗便比狗舔了还干净，她这才将碗随手一放，抬手擦了把粘黏的嘴，问道：“前两日我午歇的时候，家里是不是有人出了趟门？”
连婶子头皮一麻，赌咒发誓道：“老太太奴婢不知道，奴婢一直在您屋里侍候着哪里也没去。”
“我自然知道不是你。”边老太话声一顿，三角眼朝着东北厢夹了夹，“你有没有看到她出去？”
连婶子摇头，她是真没看到。
边老太哼声道：“你给我放聪明点，你的卖身契可是捏在我手里，要是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惹我不高兴的事，我立马就把你发卖了，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
连婶子吓得脸色一白“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老太太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奴婢什么都听您的，您说东奴婢绝不往西。”
边老太脸上露出抹满意的笑，正想再说几句狠话，却听到院门“吱呀”一声轻响，瘦长的脸上绽起抹喜色，“是川儿回来了，去，快去把他喊过来，我都一天没看到他了。”
连婶子不敢耽误，连忙起身出去请人。
不多时，一身冷意的魏竹川走了进来。
半下午的时候下起了雨，偏最近因为桐港商船被纵火的缘故，他们这些下面的人被上面的人可劲的折腾，往日遇上天气不好还能在衙门里躲个清闲，这些日子却是拉磨的驴似的根本就不让停。
这不，他在外面小半天半个身子和衣摆都湿透了，才进屋便对连妈说道：“去给我煮碗姜汤来。”
连妈正要应下去厨房，边老太却说道：“儿啊你可真是糊涂了，你都是有媳妇的人了，这种天气你媳妇肯定什么都替你准备好了，去吧，先去喝碗姜汤换身衣裳再来我屋里，我同你说说话。”
魏竹川想想有道理，便走出主屋去自己的屋里。
赵贞竹听到魏竹川回来的声音，但因为膝盖疼得厉害想着抹些药，可屋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药，正站在那发呆时，身后门“吱呀”一声响，却是魏竹川回来了。
“老爷回来了。”赵贞竹不敢露出异样，忍着痛走到魏竹川跟前，见他衣裳都湿了，又转身去开柜子取干净的衣裳，嘴里则说道：“身子都湿了，让连妈去给您煮碗姜汤吧？”
魏竹川听了心生不悦，问道：“半下午就开始下雨，你都没想到给我煮碗姜汤备着？”
赵贞竹开柜子的手一瞬僵住，她一个下午被老太太罚跪，哪里有时间去煮什么姜汤？可这话她不敢说，首先说了魏竹川不一定信，其次万一老太太知道了只会更变本加厉。
忍了又忍，赵贞竹满脸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给忙忘了。”
“我们也没个孩子，家里又有连妈，你一天到晚忙什么呢？”魏竹川问道。
赵贞竹：“……我，我……”
没错，她们也没个孩子，家里是有连妈，可那又怎么样呢？家里所有的活还不是得她做？她在这个家里活得连个下人都不如！
眼泪在眼底打着转，赵贞竹却不敢让它流下来，非但不敢让它流还得想尽办法逼回去。
“你娘前两天托人给你送信了是吧？”魏竹川突然问道。
赵贞竹抬头朝魏竹川看去，“我们当时说好了的，我……”
魏竹川抬手打断赵贞竹的话，“是说好了的，但当时说的是逢年过节可以走动，可像你娘这样隔三差五便捎信来，这……”
“娘是让我帮忙给京中向伯伯寄封信。”赵贞竹急急说道。
向伯伯向侍郎……魏竹川脑海里一瞬间掠过抹身影，他眨了眨眼，将那道身影从脑海里抹去后，这才看向赵贞竹问道：“你娘信里都说了什么？”
“娘想请向伯伯帮忙在吏部活动活动，看能不能给老爷谋个小县的县令做做。”赵贞竹轻声说道。
县令，那可是有品阶的七品县令……魏竹川眼底有暗芒一闪而过，但却很快地被他遮掩了过去，“胡闹，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自是知道老爷是什么人。”赵贞竹上前抓着魏竹川长着薄茧的手，柔声说道：“老爷您是有真本事的人，缺的只是机遇和懂得赏识您的人，您可以不在乎，可我心疼老爷。”
说着话，眼里落下两行泪，赵贞竹情真意切地看着魏竹川，“老爷您就当是为了婆母委屈自己一回吧，婆母她……她对你期望很高。”
魏竹川看着泪盈于睫要哭不哭的赵贞竹，心头一软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好，好，我都听你的，别再哭了，老爷看见了会心疼。”
话落在赵贞竹鬓角印下一吻。
赵贞竹将脸埋在魏竹川的胸口，眼里却是冰冷一片。
而就在这时，头顶响起魏竹川的声音，“你想不想见孟春，想的话我找机会和大人说说。”
赵贞竹本想摇头拒绝，但想了想却是说道：“我都听老爷的。”
“既然听我的，那你就去见见吧，到底你也只有她一个妹妹，又离得不远。”
“好，老爷您安排吧。”
魏竹川紧了紧怀里的人，当初结这门亲事时他还是挺犹豫的，毕竟那些想得到的好处能不能落在实处很难说，现在看来这亲事倒也没结坏！再往前看看吧，要是不行的话，那就……魏竹川的脸上有厉色一闪而逝。